大婚前夕。

    後半宿,唐蘊之根本就沒有心思睡覺,但燕明殊睡在她身邊,她不敢翻身鬧出動靜,只得輕聲問:“阿殊,你睡着了嗎?”

    “沒有呢。”

    燕明殊笑着開了口,其實兩個人躺在牀上,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大抵是喜悅帶來的衝擊力太大。

    她翻了個身,把玩着唐蘊之的頭髮,笑眯眯地道:“不是我成親,我倒是激動得睡不着了,可高興了。”

    其實更多的,是欣慰。

    燕明殊忍不住想起前世的時候,她成婚的那一個前夕,也是難以入睡的,對未來婚姻的坎坷,卻又無限期待。

    後來等來的,是那樣慘痛的下場。

    人啊,非要喫過一次虧,才能夠成長起來。

    燕明殊覺得自己上輩子,太過於順風順水了,纔會被人當成猴子一樣耍,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雙手捧上給蕭珩。

    她贈蕭珩萬里河山,他卻贈她屍橫遍野。

    此仇此恨,如何能填得滿?

    如今見到戚雲沉和唐蘊之,終於能夠修成正果,燕明殊幾乎要喜極而泣,她偏了偏頭,不敢讓唐蘊之瞧見她的眼淚。

    “好好的,哭什麼呀?”唐蘊之卻感受到了燕明殊的情緒變化,擡手替她擦去了眼淚,嗓音緩慢卻溫柔。

    燕明殊嗓音沙啞地說:“以前總是做一個夢,夢到你和阿哥結局慘烈,如今等到你們成婚,心中頗爲感慨。”

    “傻姑娘,夢境怎能當真呢!”唐蘊之揉了揉燕明殊的眼角,光影在她眉目上跳躍着,那沉靜的神采中,有多了幾分飛揚嬌俏。

    燕明殊脣邊溢出一抹苦笑,卻是溫淡地點頭:“對,夢境不可當真。”

    可唐蘊之又怎麼知道,這哪裏是夢境呀,都是燕明殊前世經歷過的事情。

    恍恍惚惚又想起了謝君樓來,那個少年呀,即便是痛到了極致,卻什麼都不肯說,把彼此所受的痛苦,都用鮮血小心翼翼地餵養着。

    慢慢地,融入了骨血之中,經久不息。

    雖然愛從來不問值得或不值得,但深愛不疑,便捨不得對方爲自己,吃盡衆生苦,最後,那些苦,都成了心尖上的硃砂。

    當年,蕭珩親手毀去他們之間的情誼,燕明殊便明白,即便如今蕭珩再怎麼情深,都是覆水難收,物是人非。

    那種感覺太過於撕心裂肺,後來,燕明殊重生後走出去的每一步,她都覺得,心裏扎着一根刺,怎麼也拔不掉。

    想起那些過去,心裏便要痛上一次。

    燕明殊不願去想那些事情,她輕輕地拍着唐蘊之的後背,嗓音輕柔地說:“睡吧,早起還要梳妝打扮呢。”

    “我睡不着。”

    唐蘊之搖了搖頭,和她說起了以前的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阿殊從當年那個圓滾滾的小籠包,都長成了大姑娘了。”

    年少時,她是屬於清瘦的一類人。

    而燕明殊那個小女孩呢,圓滾滾的,雖然她要比燕明殊大,但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伸手捏了捏燕明殊的臉頰,笑道:“以前啊,你是肉嘟嘟的,現在瞧着,倒是比我都要瘦了,回頭讓阿樓把你身上的肉,都給養起來。”

    “還是珠圓玉潤的你,最可愛。”

    唐蘊之很是喜歡年少時的燕明殊,圓滾滾的臉蛋像小籠包一般,頭上扎着兩根麻花辮,蹦躂起來的時候呀,那辮子就在後面晃呀晃的。

    晃得人心,都要軟了。

    “讓阿哥,也把你養圓潤一點。”燕明殊牽了牽脣角,心裏有說不出的感慨,幸好她能夠重新來到人間。?

    能夠改變一些事情,她所惦念的那些人,都活得好好的。

    說好了要睡覺的兩個人,怎麼都睡不着了,躺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年少時的事情。

    燕明殊恍然發現,原來那個時候的她,真是大膽呀……

    她是個姑娘家,可細數下來,這小半生,當真是沒有幹過姑娘家該乾的事情,像個假小子一樣,整天爲禍八方。

    那些青蔥年少,早已經遠去,可那個有着烈火一般性子的少年郎,桀驁不馴,飛揚不羈,最後,成了她畢生摯愛。

    這幾日,國公府上下都忙得腳不沾地,皇帝和後宮下來的賞賜,是一波接着一波。

    整個皇城都感受到了這喜慶,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議論這場盛世大婚,女兒家們的芳心,都碎了一地了。

    唐蘊之端坐在銅鏡前,喜婆已經替她上好了妝,唐夫人正準備替她梳髮。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頭偕老,三梳兒孫滿堂……”

    唐夫人動作溫柔地替她梳頭髮,從發頂到髮尾,一路梳了下去,每梳一次,脣中便要念出一句吉祥話。

    梳好妝發後,唐夫人便替她戴上了那頂鳳冠,赤鳳石打造的鳳冠,流光溢彩,耀眼奪目,流蘇垂了下來,將姑娘整張臉都襯得明媚動人。

    “阿蘊姐姐,我扶你出去吧。”燕明殊替唐蘊之蓋上了紅蓋頭,扶着唐蘊之的手,出了閣樓。

    她剛扶着唐蘊之下了閣樓,一身紅衣的戚雲沉便迎了上來,男人素日裏都是一襲白衣,如今換上了豔色衣衫,整個人更加風神俊朗。

    絕代風華!

    戚雲沉將唐蘊之的手,從燕明殊手中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捂在手心裏,朝着燕明殊笑了一下:“多謝嬌嬌了。”

    “看阿哥你怕的,新娘子又跑不掉!”燕明殊被戚雲沉這緊張的樣子給逗笑了,站到了謝君樓的身邊。

    戚雲沉挑了挑眉梢,眼角眉梢蔓延出了一絲邪魅,笑道:“好不容易纔娶到的心頭肉,怎麼能不緊張呢。”

    隨後,兩個人一同出去,同唐國公夫婦,行了跪拜之禮。

    在一陣鞭炮鑼鼓聲中,賓客們朝着唐家衆人,以及兩位新人,送出了最真摯的祝福。

    戚雲沉將唐蘊之抱上了鸞駕,風從四面八方吹了過來,掀起了蓋頭的一角,正好露出了女子微微揚起的脣角。

    那勾勒出來的弧度,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喜悅。

    被抱入花轎之中的唐蘊之,又聽到喜婆說了一堆吉祥話:“花轎一起,新郎新娘生生世世,富貴圓滿!”

    喜婆將桂圓紅棗等東西,散落在花轎前,侍衛便將花轎穩穩地擡了起來,整個迎親隊伍也跟着動了起來。

    那嫁妝綿延了十里都不止,教那些未出閣的姑娘家豔羨不已,恨不得自己化身成唐蘊之,入了這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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