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樓送燕明殊回國公府的時候,便瞧見燕承業立在那長街上,一身寒霜寂寥,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

    說不出的孤獨。

    看到這個模樣的燕承業,燕明殊的腳步頓了頓,擡頭看了謝君樓一眼,而後朝着燕承業走了過去:“爹爹。”

    燕承業沒想到燕明殊回來了,險些被這道聲音嚇了一跳,連忙轉頭看着她,伸手揉着她的頭髮:“嬌嬌回來了啊。”

    “爹爹,是出什麼事了嗎?”

    燕明殊察覺到燕承業的神色不太對勁,雖然他一直是笑着,但她能看得到,那笑容裏都是無奈和凝重。

    燕承業的臉色一陣發白,將燕明殊的手,緊緊地揣在手心裏,過了好一會後,才沉聲道:“去書房說吧。”

    幾個人在書房裏坐下,燕承業沉了半晌,才道:“江南地區出現了瘟疫,大旱加上瘟疫,現在朝臣們,都在爭論,到底要不要捨棄江南各城。”

    “什麼?”

    燕明殊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着燕承業,語調都破了音:“江南怎麼會發生瘟疫了?是什麼樣的瘟疫?”

    她翻遍了前世的記憶,根本就沒有出現過瘟疫的事情,難道是因爲她的重生,打破了宿命原有的軌跡嗎?

    姑娘擡頭看向了謝君樓,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眼神陰鬱了下來:“難道是扶搖?”

    衛蒼回來稟報,說到了扶搖臨走前的那番話,燕明殊便下意識地覺得,是扶搖所爲,如果真是扶搖的話,那就說明是漠北和汴梁的謀算。

    扶搖只是一個長公主,若是沒有君王的授意,她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一旦東窗事發,那漠北和汴梁都保不住了!

    “應當不是她!”

    謝君樓當即就否認了這個猜測,嗓音低沉地說:“瘟疫的事情,顯然不是一日兩日了,扶搖不敢這麼做。”

    就算扶搖有這個心思,梵音也不會允許扶搖動手的,因爲他和梵音有言在先,若是她用這種卑鄙手段,他必定不會放過她!

    梵音縱然有執念,但她被尊爲南疆靈神,有長生之能,她有一千種辦法,可以令他屈服,絕不會用此卑劣的手段。

    燕明殊眼底閃過一抹犀利的光,很快便被她隱去,皺着眉道:“可大朝會在即,江南的事情,顯然沒辦法繼續處理了。”

    大朝會來臨,各國使節都帶了能人來,同大昭比試。

    若是其中有一關輸了的話,他們就要嘲笑大昭自詡天朝上國,卻連諸邊小國都比不過,實在是奇恥大辱。

    燕承業語氣沉沉地說:“而且,今年大昭同西晉的盟約,也已經到期了!”

    如果只單單是周邊小國朝拜,他們倒是無需擔心,只是西晉同大昭國力相當,若是這一次贏不了,那大昭就要被迫簽訂盟約。

    十年盟約已經到期,這一次,能不能繼續維持兩國穩定,就要看這次的比試結果了。

    “我竟忘了,兩國要重新簽訂盟約了……”

    燕明殊言辭沉鬱地開了口,眸光不知道落在何處,逐漸失去了焦距,緩緩地說:“也不知道這次的西晉使臣是何人,要是……”

    要是曾經見到過衛遲的,只怕西晉使臣,定然能認得出衛遲來,到時候,有心人恐怕會藉機生事。

    燕承業搖了搖頭道:“暫時還不知道,只是聽說,此次來長安的西晉使臣,身份極爲尊貴,是皇族中人。”?

    燕明殊和謝君樓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漠北提出要大昭派遣和親公主,前往漠北和親,如今和親人選,都尚未定下來。

    又恰逢大朝會來臨,大昭要同西晉簽訂新的盟約,這一系列的事情加起來,他們的確無暇去管江南瘟疫的事情。

    而且,此次前來長安的西晉使臣,是皇族之人,要是衛遲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氣急之下,砍了那皇族使臣。

    ……

    武安王府被籠罩在一片夜色之中,殿內燈光搖曳不定,謝瑤華擡腳走入殿內,腳步踩在地板上,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但是她的心跳,卻莫名清晰。

    謝瑤華擡手撩動珠簾,繞過那白色屏風,朝裏面走了過去。

    屏風後是別有洞天,高高的臺階之上,那黑衣少年便端坐在暖榻上,衣襬上,綻放着神祕反覆的紋路。

    衛遲的面容沉寂在燭光裏,讓人整個人,都顯得高處不勝寒。

    而謝瑤華這一身白色的衣裙,便顯得格外出淤泥而不染,她端着托盤,托盤上是她熬了許久的骨頭湯。

    “你都在這裏坐了一下午了,我熬了點湯,你喝點吧。”謝瑤華擡腳上了臺階,將托盤放在一邊,親手端了碗,遞到了衛遲面前。

    衛遲眯着眼睛,眸光幽長地看着謝瑤華,眸子裏的憂愁逐漸消失,變得神采奕奕了起來,淺碧色的眼眸,如同被撒了星子一般。

    少年慢慢地垂下了眼眸,將那碗湯端到了一邊,伸手去拉了謝瑤華的手,然後撫摸着她被風吹亂的頭髮。

    那氣質都變得柔和了許多,說不出的柔軟。

    “心裏難過嗎?”

    謝瑤華的眸光卻是黯淡了許多,今天的衛遲,顯得格外沉寂,應當是聽說了西晉使臣的事情,觸碰到了心底的哀傷。

    聽到她這般問,衛遲眼底流露出了些許難過,揉着她頭髮的手,力度都大了些:“西晉來人了,來的,是我大哥西晉元帝!”

    “原以爲來到了人間,便不會聽到他的名字,卻不曾想,還是這麼快就要遇見。”

    衛遲輕輕地眯起了眼眸,眸光穿過那沉沉寂寂的宮殿,忍不住自嘲地說道:“不過是簽訂盟約,竟也能勞煩元帝親自來,只怕是,他知道了什麼。”

    何時兩國重新簽訂盟約,要讓一國之君親自出馬的,若不是晉元帝得到了一些消息,他怎麼可能會來長安?

    謝瑤華卻是不在乎的,笑了笑擡起頭道:“即便他真的知道了什麼,入了長安,也折騰不出什麼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想來晉元帝也是知道這句話的,此次來此,也不過是爲了驗證虛實罷了。

    就算他知道了衛遲的身份,他也不敢對衛遲下手,若是他當中揭露了衛遲的身份,只會讓人覺得,西晉圖謀不軌。

    只怕到時候,他都沒命離開長安城了。

    而晉元帝也知道衛遲的仇恨,若是確定了衛遲還活着,他回到西晉後,是比定會籌謀好一切,等着衛遲迴去自投羅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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