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瑤華輕笑着看着衛遲,那眸底,有種情深意重的色彩,讓衛遲看得眸光都閃爍了一下,心裏有什麼東西,迅速蔓延開來。

    姑娘那悠揚豪邁的聲音,慢慢地入了耳中:“就算晉元帝對你圖謀不軌,有我謝瑤華在,也定然能護你。”

    她在這灼灼燭光之中,揚起眼角來邪魅地笑,紅脣中輕輕地吐出一句話來:“他若敢來,我便把他的心肝掏出來,怎麼樣?”

    謝瑤華笑眯眯地看着衛遲,臉上揚起了純良無辜的笑容,笑得十分歡快,就像是剛纔那些惡毒的話,只是聊家常一般。

    “女孩子家家的,怎可開口閉口就挖人心肝呢。”

    衛遲寵愛地揉着謝瑤華的頭髮,笑容溫潤,眼眸如同溫潤的羊脂玉一般,這般瞧着她的時候,讓謝瑤華生出瞭如沐春風的感覺。

    他所帶出來的殺戮和腥風血雨,半點都不能染上這個姑娘,她是如明月光般的存在,和這世間的污濁,半點不沾。

    未來即將發生的罪孽和殺戮,都讓他一個人來承擔便好,而她,只需要乾淨地活在他心中便好。

    謝瑤華笑得萬般優雅,可是那眉目,似乎都染上了邪魅的神韻:“你是我的人,若是有人要欺負你,這不能夠!”

    衛遲從暖踏上,微微地傾過身來,一隻手肘壓在膝蓋上,一隻手揉着謝瑤華的臉頰,寵溺地笑了:“乖女孩!”

    “湯快冷了。”

    謝瑤華轉身將瓷碗端了過來,推到了衛遲的面前,偏着頭瞧着他,笑容晴好溫柔,是從未有過的小女人模樣。

    衛遲點了點頭,端起那碗骨頭湯來,拿着勺子攪拌着那湯汁。

    色澤晶瑩的湯汁,從白色瓷勺上滑了下去,如同流瀉下來的十萬裏銀河,衛遲的眉目,便越發深邃了起來。

    衛遲將湯汁送入脣齒之中,嗓音低沉,磁性十足:“就算這湯是穿腸毒藥,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喝了它。”

    “傻子。”

    謝瑤華掩脣嬌笑。

    若是讓旁人瞧見了她現在的樣子,定然是十分驚訝,那個往日裏飛揚跋扈的安樂郡主,也有這樣的一面。

    衛遲已經將那碗湯喝了下去,碗被他放在了一邊,拉着謝瑤華的手,頗是感慨地說:“轉眼間,已經過去快十年了。”

    那聲音,被他拉得很長,沙啞的嗓音在殿內傳得很遠,卻未曾傳出殿內,迴盪在這殿中,顯得格外寂寞。

    謝瑤華心中莫名一陣抽痛,把臉伏在他的膝蓋上,把玩着他的手,悵然地點頭:“是啊,你離開西晉已經快十年了。”

    衛遲的眸光落在了虛空,語氣沉鬱地說:“在死亡戈壁裏的那幾年,我失去了作爲人的樣子,是你將我帶了出來,若不是你,我該有多寂寞啊。”

    那每一個漫無邊際的長夜,他都會問,父皇和母妃之間,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問題。

    爲什麼母妃什麼都沒有做錯,卻在一夕之間,失去了一切,他也失去了父皇,最後,也失去了母妃和弟弟。

    而他,也從一夜之間,成了西晉人人唾棄的亂臣賊子,被兄長嫡母圍剿,險些失去了性命,幾乎一無所有。

    後來他遇到了謝瑤華,她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把他從深淵一把拉了上來,不管他當時多麼卑微不堪,她都不離不棄。

    有時候他也會想,要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他也還是西晉十一皇子,那麼,他是不是,就和這個女孩沒有交集了?

    謝瑤華語氣憂傷地開口:“我身爲王府尊貴的郡主,生來高高在上,從未體驗過什麼叫做苦,是後來跟着阿哥和爹爹,去邊關征戰的時候,才能體會到一些。”

    她笑道:“人嘛,總是要經歷一些痛苦,才能夠得到成長,那些過去,未來不會再經歷,但卻刻骨銘心。”

    這話是在安慰衛遲。

    若是沒有經歷過那些苦痛磨難,便很難成長起來,而一瞬間成長,是要付出代價的,如同衛遲這般。

    衛遲的臉色突然一變,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緊緊地握住了謝瑤華的手,低頭,眸光柔軟的看着她,嘆了一聲氣。

    曾幾何時,他的母妃也曾經說過這般的話。

    只可惜那個時候,衛遲總覺得,他有父皇母妃的疼愛,永遠也不會經歷那些,可事實證明,他太天真了。

    皇家涼薄,哪裏有親情可言?

    如今他獲得新生,那些過去,也必定是刻骨銘心的。

    而眼前這個明媚飛揚的姑娘,是最爲讓他,刻骨銘心的。

    此生能得她,足矣!

    ……

    三年一度的大朝會來臨,凡是駐守京城的文武百官,皇族宗親,按照官職尊卑依次而列,迎接六國使節。

    而西晉使臣,早已經住入了皇宮之中。

    殿外的廣場上聚集了上千人,每個人神情肅穆。

    六國使臣以及各個部落的使臣,捧着文書開始朝拜,如同排練好了一般,一個接一個走上前來,毫不紊亂。?

    而六國以及其他部落帶來的賀禮,都會由相應的人員負責接納。

    朝拜完後,各國使臣以及文武百官,盡皆跪下,山呼萬歲,其聲震天。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莫過於此。

    大朝會朝拜結束之後,還會有盛大的國宴。

    絡繹不絕的朝臣們,不斷涌入了宮門,他們帶來的家眷都被安排在御花園中,千金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因爲今日不僅是國宴,也是變相的相親宴,因爲太子與諸位皇子,都未曾選妃,如此盛大的場面,她們可不得將自身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但原本熱鬧的御花園,在燕明儀出現後,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衆人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看向燕明儀的目光,便也越發尖銳了起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後,燕明儀的道行顯然是高深了不少,面對衆人的冷嘲熱諷,她也只是輕嘆一聲。

    女子那精緻的眉眼,淡淡地從衆人身上掃過,心中緩緩滋生出一絲嘲弄來。

    如此良辰好景,全都一些唯利是圖的噁心嘴臉,如今時過境遷,她也不再是曾經尊貴無比的郡主,真是世態炎涼。

    即便如此,如同脫胎換骨一般的燕明儀,卻表現得毫不在意。

    她一身月牙色長裙,眉間那淡然幽遠的氣質,宛如空谷幽蘭一般,讓人難以移開眼,人未笑,卻盛如花。

    這樣的美人景色,落在了一衆世家千金的眼中,卻顯得十分刺目。

    有人不屑地冷哼:“禁足半年多的明儀郡主,不,是明儀縣主,終於被陛下放出來了,可我怎麼覺得,很是晦氣呢?!”

    “可不是嘛,怎麼都沒想到,原來她們母女是如此惡毒之人,耍弄心機,還裝得一副九天仙子的模樣,真噁心。”

    “心腸真歹毒!”

    諸如此類的話語。

    燕明儀一一不落地聽了去,心卻格外的淡然,她來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是這樣的結局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這樣的結果,也是在她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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