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古老的高樓看不到頂端,在一片雪白之中,格外惹眼,那樣厚重的黑色,如同藏了無數的奧祕一般。

    燕明殊提着長長的裙襬,慢慢地上了那座古老的高樓。?

    高樓裏沒有其他設計,只有一條長長的雲階,就那樣延伸了出去,好似和天連接在一起,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層。

    她慢慢地走了上去,周遭的白色霧氣越來越濃,腳下什麼都看不清了,她卻能清晰準確的,把腳步踩出去。

    燕明殊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覺得上面的風越來越大,那應該是快要到頂端了吧,很快的,她便上了頂層。

    頓時就被眼前這一幕,給震懾住了。

    星光輝芒從頭頂,鋪天蓋地地撒了下來,人站在上面,就像是身處宇宙銀河之中,那閃爍着幽藍色光芒的東西,是星星。

    是垂首可摘的星辰。

    燕明殊忽然想起一句話來,手可摘星辰,她想着,此刻自己若是伸出手去,定然能夠觸碰到那些星星吧。

    那神祕古老的祭祀臺上,站着一位白衣男子,衣襬瀲灩浮動,男人身形消瘦,站在那裏,好似都要和星辰融爲一體。

    星輝披撒在男人身上,讓人整個人看上去,那般遙不可及,如同生長在靈池裏的白色蓮花,神袛一般。

    清華、雅緻。

    “你……”

    還沒等燕明殊問他是誰,從天而降一道漩渦,突然將她吸了進去,在那一瞬間,那個白衣男人,緩緩地轉過了身來。

    那張臉,如同斂下了世間所有的風月一般,似是九天銀河星辰,似是灼然傲放的曜日,勝過世間萬物,風雲之色。

    狹長瀲灩的鳳眸,眼底透着一絲蘊藍色,鼻樑高挺,薄脣殷紅,眉目如同傾瀉出來的遠山墨畫,美得驚心動魄。

    傾了整個人間。

    那模樣,與謝君樓,如出一轍。

    燕明殊被漩渦吸入了一處地方,腳下是緩緩流動的水流,讓她感到震撼無比的,是她明明站在水面上,卻沒有沉進去。

    她覺得這個地方,和當時在上林苑夢到的那個地方,有異曲同工之處。

    燕明殊想要逃離這裏,但腳下卻不受控制的,朝着前面走了過去,越往前走,眼前情景便越發清晰了來。

    那裏有一張象牙牀,白衣少女便趴在牀榻上,散開的裙襬上,繡着大片大片綻放的番蓮,美麗到了極致。

    頭髮披散在一側,白衣少女似乎覺得很無聊,將半截藕臂伸了出去,在水中撥動了起來,撩起了一串水花。

    優美動聽的歌聲忽然飄蕩而來,是溫柔纏綿的男聲,纏綿之中,帶着絲絲冰涼之意,沁人心脾,卻又讓人心中瀲灩。

    聽到這樣的聲音,少女忽然從美人榻上坐了起來,露在面具外的半截眉目之中,都是女兒家的歡欣嬌態。

    燕明殊忍不住開口問:“你是誰?”

    她以爲少女是聽不到她說話的,卻沒想到,少女朝着她這裏瞧了過來,露在裙襬外的蓮足,輕輕地盪漾着水流。

    在燕明殊緊張的眸光下,白衣少女緩緩地摘下了面具,那張臉,卻教燕明殊一下子就窒息了。

    那張臉,和她,一般無二!

    綿綿的歌聲漸漸消失,白衣少女又開始撥弄着水花,沒有再看她了,語氣聽來漫不經心:“我是拂靈!”

    在說這話的時候,少女微微偏過頭來,垂下來的長髮,將她大半張臉都遮了起來,唯獨額心那顆硃砂痣,散發着神祕妖嬈的光芒。

    水波在她眉目上盪漾着,如同星辰在她眼前墜落一般,那少女便是這流光裏,永不墜落的星火。

    燕明殊不由自主地朝着少女走去,可少女那張臉,卻越發的模糊了起來,她徹底慌了:“你到底是誰?”

    黑暗從四面八方覆蓋了上來,婉轉悠長的歌聲,古老極了,那綿長好聞的脫骨香,無邊無際地蔓延了過來。

    她聽到有人在耳邊,焦急地叫她:“阿姐,阿姐,你快醒醒……”

    燕明殊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那一瞬間,有許多記憶,都不太清楚了,電閃雷鳴之間,有什麼東西,唰唰地射了過來。

    警惕性告訴她,是弓箭!

    燕明殊的眼眸倏然冰冷了下來,迅速側過身去,那弓箭便射入了柱子上,箭身入了木頭的時候,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阿姐!”

    燕明淵心有餘悸地叫了一聲,剛準備去看燕明殊有沒有事情,但腳步還沒來得及邁出去,他的臉色猛然一沉。

    就在這個時候,無數利箭撕破空氣而來,幾十支利箭,朝着燕明殊的面門呼嘯而來。

    燕明殊迅速脫下了外袍,柔軟的袍子在她手中,如同海浪一般翻滾了起來,逐漸翻滾成了一面銅牆鐵壁。

    那幾十支閃着寒光的利箭,全都被捲入了袍子裏,然後一一折斷。

    謝君樓少年成名,學盡了各門各派的武功,又將這些功法加以精進,變化出了不同的武功心法和招數。

    這套功夫,便是謝君樓傳給她的,是保命之招。

    燕明殊擡眸看了兩個人一眼,示意兩個人不要說話,然後她拉開門看了過去。

    只見院子裏燈火通明,兩隊士兵高舉着火把,將客棧圍得水泄不通,而站在最中央的,便是太子蕭夜辰了。

    蕭夜辰一身玄色華麗長袍,姿態尊貴的坐在那裏,臉色陰沉,客棧的掌櫃垂首站在他身側,唯唯諾諾地回着話。

    大抵是似有所感,蕭夜辰倏然擡起頭來,看向了燕明殊,傲然冷笑:“原來是朝華啊,還真是巧,竟然在這裏遇到了你!”

    燕明殊輕輕地哼了一聲,看蕭夜辰這個架勢,擺明了是衝着她來的,還在這裏演這樣一齣戲,真是不要臉。

    她將手搭在護欄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蕭夜辰,漫不經心地笑:“是很巧,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來這裏做什麼?”

    見燕明殊終於問到正題上了,蕭夜辰微微眯起眼眸,脣邊掠過一抹陰冷的笑意:“本宮接到了線報,星宿樓的人出沒在這一帶,本宮作爲儲君,自當要愛護百姓,便連夜趕來這裏,保護百姓,順便看看,星宿樓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笑眯眯地問燕明殊:“不知道朝華你,來這裏幹什麼?”

    燕明殊靠在護欄上,吊着眼梢,笑意清淺地說:“與太子殿下的憂國憂民不同,我來這裏,自然是爲了家事的。”

    “哦?”

    蕭夜辰拖長了尾音,笑道:“本宮未曾聽說國公府出了什麼事啊,竟然勞煩朝華親自處理,還是在這種地方!”

    燕明殊微眯着的眼眸裏,透露着清冷的光芒,毫不客氣地嗆了一句:“我家裏有什麼事,難不成要一一知會太子殿下?我想在什麼地方處理,就在哪裏處理,又礙着太子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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