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了,這到底是什麼毒?”

    燕明殊語氣急切地問,以裴策現在的情況,他是經不起再折騰了,要是天機診斷不出來,那就只能割去腐肉了。

    “暫時還不行,我需要回去研究一下。”

    天機用鑷子取出一些腐肉,泡在特製的藥水裏,擡頭看向了燕明殊:“你是準備去除腐肉吧,讓我來吧。”

    燕明殊點頭:“好。”

    天機沒有再耽擱下去,讓下人去準備一些止血的湯藥,燕明殊便留在了這裏,幫他將器具消毒。

    將麻沸散給裴策喂下後,天機將那根細長的銀針,一點點地扎入了裴策的手臂裏,到了骨頭的位置,才停了下來。

    因爲裴策的傷口一直在蔓延,如今從手臂內側到手肘,已經全腐爛了,天機需要看看毒素有沒有滲入骨頭。

    要是滲入骨頭,那就麻煩了。

    長針在手臂裏停留了兩個呼吸的時間,才被緩緩拉了出來,小血珠從傷口裏,慢慢地滲了出來。

    “還好沒有深入骨髓!”

    天機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針尖部分並沒有發黑,語氣冷沉地說:“這毒是橫向擴展的,要是深入擴展,估計我也沒轍了。”

    在沒確定這是不是鼠疫的情況下,要是毒是深入發展,那裴策的整個身子,都會被腐爛掉,就算沒被毒死,也會被自己的樣子給嚇死了。

    割去腐肉需要有精準的手法纔可,不能傷到動脈,也不能傷到肌肉,燕明殊到底是第一次,還是讓天機才割比較好。

    但是裴策的傷口都是在內側,天機動刀子的時候,也是要小心翼翼的。

    “將紗布放在涼鹽水中。”

    天機選了一塊最好下手的地方,開始替裴策割去腐肉,腐肉被切下來的時候,那股腥臭味,已經難以用言語來形容了。

    燕明殊很快就將天機要的東西,準備好放在一邊,見天機額頭上滲出了細汗,她又擰了溼毛巾替他擦汗。

    “……”

    謝君樓微微眯起了眼眸,眸光深邃了下來,雖然有些喫醋,但念及天機這是在治病救人,便沒跟他計較了。

    天機可不知道謝君樓在想什麼,他小心翼翼地清洗着傷口,一道疼痛的悶哼聲忽然響了起來:“嘶……”

    “啊,疼……”

    裴策已經慢慢地清醒了來,麻沸散的作用已經過去了,撕心裂肺的疼痛立即傳了過來,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燕明殊和謝君樓眼疾手快的,摁住了裴策即將掙扎的身體:“你別亂動,天機正在替你治療,不能動。”

    “我……我這是怎麼了,好疼……好疼……”

    繞是裴策這個鐵骨錚錚的男人,都被疼得臉部扭曲在一起了,但聽說天機在替他治傷,他便只能忍着這樣的疼。

    他感覺器官如同炸裂了一般,艱難地問道:“我記得,我是被幾個乞丐傷到了……曦曦呢,曦曦怎麼樣了?”

    聞言,燕明殊心裏也難受得一哽一哽的,溫聲安慰道:“嘻嘻很好,她在外面等你,你不許再說話了,保存體力。”

    可裴策根本沒辦法忍住疼痛,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但怕天機不能好好治療,便只能死死地咬緊了牙關。

    鮮血從他嘴裏慢慢地流了出來,臉色越發蒼白,近乎透明。

    燕明殊要按着裴策的身體,連忙朝謝君樓道:“快,快去那一些生薑片讓他含住!”

    謝君樓剛打開門出去,準備切生薑的時候,裴曦那嬌小的身體,便一下子從他腋下鑽了進去:“阿哥,阿哥……”

    裴曦跌跌撞撞地衝了進去,看到躺在那裏渾身是血的裴策,一下子就崩潰了:“阿哥,阿哥,你的手臂……爲什麼會這樣?”

    她想撲過去保住裴策,但卻怎麼也不敢去碰他,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感覺胸腔裏的那顆心,都已經碎裂了。

    燕明殊擡頭看向令人心疼的裴曦,嗓音沉悶地說:“曦曦,你先出去,你在這裏,阿策他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不,我不要,我要陪着阿哥,我不要走……”

    裴曦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擡起衣袖來,狠狠地擦着眼淚,可不管她怎麼擦,眼淚都擦不掉,只能無助地蹲在地上。

    “曦曦!”

    謝瑤華急着跟了過來,她沒敢去看裴策的樣子,只是冷冷地跟裴曦說:“曦曦你聽話,要是你在這裏哭,惹得天機哥哥注意力不集中,你哥這條手就廢了!”

    這嗓音,如同冰天雪地裏飄落的寒霜一般,裴曦彷彿被冰凍三尺了一般,努力剋制住了哭泣:“可是阿哥他……”

    裴策硬撐着疼痛,看向了滿臉淚水的裴曦,幾乎心如刀割:“曦曦,你聽話,先出去,我、我沒事……”

    裴曦難過地咬着嘴脣,朝着裴策走近了一步,想伸手去摸摸他:“阿哥……”

    “出去!”

    裴策的語氣一下子就冷肅了起來,眸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後便偏過頭去不看她,一瞬間,淚如雨下。

    裴曦心裏難過到了極點,滿眼都是掙扎和痛苦,最後,只能跟着謝瑤華出去了。

    天機緩緩地眯起了狹長的鳳眸,擡頭看向了裴策血紅的眼眸,嗓音有了些許溫度:“你還能撐得住嗎?”

    裴策點頭:“可以。”

    疼痛已經完全蔓延到全身了,他現在,幾乎是沒有知覺了,可是被迫留在外面的裴曦,應當要比他更痛。

    謝君樓拿了生薑片進來,動作輕柔的塞進了裴策嘴裏,安慰道:“你現在別想太多,有什麼事,等結束了再說。”

    生薑那刺激的味道,不斷地刺激着裴策的味蕾,原本還有些昏沉的他,瞬間就精神了起來,可手臂已經完全沒了感覺……

    天機已經替他清理掉了最後一點腐肉,將止血散撒在傷口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傷口包紮了起來。

    “基本上是沒什麼問題了。”

    天機低頭擦拭着手指,仔細地叮囑道:“我已經將你手臂上的腐肉割掉了,阻止了毒素蔓延下去,但是,在新肉沒有完全長好之前,你要好好養着,切不可用左手。”

    “多謝!”

    裴策虛弱地開了口,垂眸看向了那條纏着繃帶的手,他還是沒能忍得住顫抖,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天機將那些器具消毒放了起來,看向了燕明殊:“我得先去研究一下是什麼毒了,換藥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燕明殊溫和地點頭:“好,有勞你了。”

    去除腐肉的過程極爲漫長,要是換成了燕明殊,她不知道自己動刀子的時候,能不能如天機這般沉穩。

    幾個人出去了之後,裴曦便連忙進去看他,已經哭成了淚人兒。

    謝瑤華便將天機去除的那些腐肉,帶到後山埋了起來,這到底是裴策身上的肉,怎麼說也要清理好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