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燕明殊似乎聽到有人不斷地呼喚着她,但是那名字,卻又不屬於自己,卻又萬般熟悉。
男人的聲音急切而溫柔,她頓覺腦袋如同炸裂開來一般,無數畫面在腦中亂竄,打亂了她所有的記憶。
上淵和梵音的聲音,同時在她耳邊出現了,一個,溫柔寵溺,一個,諱莫如深,她幾乎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
燕明殊痛苦的抱着腦袋,猛然瞪大了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從靈魂深處吼出來一句話:“師父,等我,我一定會回去的!”
話音剛落,她便徹底昏了過去,再也沒了意識。
“靈兒啊靈兒,若是當初肯聽我的,我又怎麼捨得,讓你在這世間顛沛流離呢……”
謝君樓無比心疼的呢喃着,手臂漸漸收緊了來,緊緊地抱住了少女,那樣的力道,彷彿要將她揉入靈魂。
燕明殊昏迷的時間不長,不過才一個時辰而已,然而,兩個人都覺得過了許久。
姑娘緩緩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眼底血色盡退,唯獨映入眼底的那人的鳳眸,從漆黑中,出現了點點鮮紅。
燕明殊從未見過謝君樓,有過這樣的眼神,深邃如海的眼眸裏,暗淡無光,蒼白無色,如同失去了任何生機一般。
這一刻,他是如此的孤單悲傷,如同被世界與世隔離一般。
瞧見燕明殊已經醒來了,謝君樓那雙黯然的鳳眸裏,閃過一抹晶亮的色彩,男人握着她的手,竟然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卻又是萬般小心翼翼,讓這個素來頂天立地的男人,看起來竟然如此脆弱。
“七七……”
謝君樓緊抿着薄脣,脣色都是蒼白的,他只覺得嗓子眼裏酸酸的,用力地抱着姑娘,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這是怎麼了?”
燕明殊揉了揉他的臉頰,朝着他安慰地笑了一下,臉色蒼白的呢喃:“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是,我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
從謝君樓的回憶裏,她無端昏睡了一個時辰,雙手不斷地揮舞着,怎麼喊也喊不醒,像是被夢魘纏身了一般。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燕明殊想要去回憶那個夢的時候,就感覺腦海如同短片了一般,就像是……缺了一段記憶!
她越是想下去,腦中就越疼。
“我們不想那些事情了。”
謝君樓扶着她靠坐了起來,嗓音輕柔地說:“睡了這麼久,餓了吧?我已經吩咐廚房,做了你愛喫的。”
“好。”
燕明殊在他懷裏蹭了蹭,脣角彎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雖然覺得很是詭異,但她沒有再去想那些事情了。
填飽肚子後,燕明殊伸了個懶腰,從謝君樓懷裏站了起來,伸手去拉他的手:“去看看曦曦和裴策吧。”
“好的。”
謝君樓把手放在她手心裏,做出被她拉起來的樣子,順勢攬住了姑娘的腰。
現在江南瘟疫的事情,已經搞得朝廷焦頭爛額了,在這件事還沒有了解清楚之前,他們還不能稟報給朝廷,以免引起長安百姓恐慌。
但是看情形,這病毒應當還沒有流傳出去。
謝君樓和燕明殊過去的時候,裴曦正在替裴策擦臉,兩個人的臉色瞧着,都是蒼白憔悴的,惹得他們心疼不已。
燕明殊先是看了下裴策的傷口,情況還不錯,但裴策的狀態不太好,她輕聲問:“阿策,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裴策的嗓音已經嘶啞得不成調子了,他這麼一開口,就惹得一旁的裴曦,險些又掉了眼淚,連忙伸手擦了擦。
“曦曦別哭,阿策已經脫離危險了。”
燕明殊擡手揉了揉裴曦的腦袋,轉頭和裴策道:“這陣子,你要將心態放好,我每日都會過來替你換藥,差不多兩個月,傷口就能癒合了,但是還不能亂動哦。”
“好,我知道了。”
裴策點了點頭,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父親是武將,所以裴策自幼,也是習武的,如今大朝會比賽在即,他卻不能上場同他國廝殺,心裏實在是愧疚不已。
“大朝會的事情,我們已經有了打算,你不用擔心。”
謝君樓多少能看得出裴策的心思,安撫了一番後,這才切入了主題:“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倆爲何出現在黑巷裏?”
裴策微微蹙起眉梢來,臉色依舊蒼白虛弱,他仔細回想着當時的情況:“曦曦素來喜歡煙花,我便帶着她去人少的地方看煙花,路邊除了一些攤販,便沒有其他人,我們進了一家煙花店,買了一些煙花,出來的時候,曦曦被一個乞丐撞到了,順手取走了她腰間的玉配。”
“那玉佩是曦曦週歲生辰的時候,阿孃送給她的生辰之禮,我們便追了上去,一路追到了黑巷,玉配便被扔在地上,乞丐已經不見了。”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來,繼續道:“我自然是有些納悶的,剛撿起玉佩,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幾個乞丐,朝我身上撲,我雖然躲閃了過去,卻還是被抓傷了胳膊,沒想到,他們身上竟然帶了病毒!”
後面的時候,謝君樓他們也都知道了,幸好他們及時趕了過去,否則,裴策這條命,估計就保不住了。
謝君樓的眉目冷酷了下來:“看來,是那些乞丐故意將你們引過去的,只是,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件事的確很奇怪。”
燕明殊也百思不得其解,眼眸裏都是難以解開的深沉和迷離,沉吟了一下,問道:“會不會,和太子有關?”
蕭夜辰逮到機會就要打壓他們,他身邊的幕僚不多,再加上高家在一邊攛掇,他現在,就跟只無頭蒼蠅一樣。
謝君樓搖了搖頭,沉聲道:“那條巷子裏的人,是惡魔一般的存在,他那麼怕死,就算要佈局,也不敢拿瘟疫開玩笑。”
十年前的那場瘟疫爆發後,那條黑巷,就成了人見人怕的地方,百姓從那裏經過,都要繞路走的,根本沒人敢去觸碰。
裴策之所以去那裏,是有原因的,而且,他以爲拿回玉配就能走的,也沒有想到,裏面會衝出一羣乞丐來。
幾個人都對這件事沒有任何頭緒,臉色都慢慢地沉了下來,難不成,這真是一場早有預謀的事情?
燕明殊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看向了謝君樓,語氣凝重地問:“阿樓,你當時追過去的時候,遇到了什麼?”
謝君樓臉上的情緒很淡,森寒的眸底看不到半點漣漪,語氣冷峻地說:“那個人並沒有直接將我引到黑巷,而是上了房頂,我追出一截後,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便折返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