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倏然瞪大了眼睛,後背全都是冷汗。

    她只感覺眉心如同火燒一般,疼得腦袋幾乎要爆炸了,那女子的聲音,總是在她腦海中盤旋着,但是她的模樣,燕明殊卻怎麼也記不得了!

    燕明殊心裏難受極了,拼命回想着拂靈的模樣,還有拂靈到底是誰,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冥冥之中,她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她只要一想拂靈,一想摘星樓,那種疼痛感就越來越強烈,就像是有人撕扯着她的靈魂一般,疼得她說不出話來。

    燕明殊死死地抱住了腦袋,面容都扭曲了起來,靈魂都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一下子就滾到了地上。

    門被人從外面撞開,謝君樓疾步走了進來,急忙將燕明殊扶了起來,抱在了懷裏:“七七,七七,你怎麼了?”

    男人的懷抱溫涼溫涼的,讓燕明殊緩解了一些痛苦,剛想要說自己沒事,奈何痛苦無孔不入,她根本沒辦法言語,只能不斷地搖頭。

    “拂靈是誰?爲什麼我一點都記不得了?”

    燕明殊發出了一道痛苦的悶哼聲,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出聲,汗水順着額頭滑了下來,那張臉,白得沒有一點兒血色了。

    聽到拂靈二字的時候,謝君樓猛然愣在了那裏,整個人都僵硬住了,有什麼記憶破空而來,讓他痛不欲生。

    在那被塵封多年的記憶裏。

    那個叫做拂靈的少女,佔據了他孤獨寂寞的小半生,是他在雲巔之上的漫長歲月裏,唯一的歡聲笑語。

    但是那個少女,她生來便是非比尋常的存在,非人非妖非神非鬼非魔非仙,如同白紙一樣,純潔乾淨。

    後來,她愛上了人間的紅塵百態,從摘星樓上一躍而下,入了這骯髒污濁的人間,靈脈盡斷,生死一線。

    他不得已散盡一切,入了人間,護她平安無恙。

    燕明殊靠在謝君樓肩膀上,眸光迷迷離離的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撫摸着他的眉眼,笑了:“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靈兒,你可是都想起來了?”

    謝君樓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龐,神色越發柔軟,眼底的那些憂愁被他全部斂下,只剩下溫柔如水的情意。

    燕明殊仰頭,滿眼淚水地看着男人,眼睛紅得似乎能滴出血來,嗓音嘶啞地問謝君樓:“你到底是誰啊?”

    男人紅着眼睛看着她,溫柔地摩挲着她的眉目,語氣裏滿是酸楚:“我是上淵啊,你可是忘了我了?”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燕明殊兀地攥緊了手掌,那股方纔緩解的痛苦,再度洶涌的覆蓋了起來。

    她險些窒息。

    燕明殊不知道胸口爲什麼這麼疼,但是上淵這個名字撞入腦海後,帶來的,並非是陌生感,是一股熟悉。

    深入骨髓的熟悉。

    “上淵……”

    “上淵……”

    “好熟悉的名字……是師父嗎……”

    疼痛席捲了燕明殊的靈魂,她死死地擰着眉頭,從來沒有一個名字,能令她在一瞬間,產生無數種情緒。

    熟悉、不捨、失望、難過、還有刻骨銘心的愛意……

    胸腔裏蘊滿了無數情緒,幾乎能翻江倒海,渾身都抽痛了起來,這個名字如同詛咒一般,深入靈魂和骨血。

    謝君樓動作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額心,指腹傳來一陣灼熱感,那顆嫣紅硃砂痣,正散發着妖嬈詭祕的光芒。

    他淚眼模糊地看着她,縱然臉色蒼白,卻也抵擋不住生來的優雅尊貴:“上淵啊,他是雲巔之上的主人,是梵音和小拂靈的師父。”

    “是拂靈最重要的人,亦是拂靈現在,最愛的人。”

    “可是拂靈曾經,爲了一個凡人,捨棄大祭司之位,跳下了摘星樓。”

    “後來,上淵也跟着她入了塵世,只要有上淵在,所有想要欺辱拂靈的人,都將死無全屍,永無輪迴!”

    曾經是他不在她身邊,才讓人被那可惡的凡人蕭珩所欺騙,可是現在,他回到了她身邊!

    從此往後,所有害她、欺她、傷她之人,都將不復存在。

    “拂靈……”

    燕明殊輕聲呢喃着這個名字,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臉上的神情十分痛苦。

    謝君樓輕點着少女的鼻尖,嗓音溫柔如同誘哄的呢喃:“對,你是拂靈,雲巔之上的少主,是窮域之巔的主人,是擺渡凡人生死的大祭司!”

    雲巔之上便是摘星樓,只因摘星樓是運衆生命數的地方,所以,至高無上,才被稱爲人間聖地雲巔之上。

    拂靈纔是窮域之巔,真真正正的主人!

    而梵音,只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上淵點化,便留在了窮域之巔,她終其一生,都想成爲摘星樓大祭司,只可惜……

    姑娘偏頭疑惑地問他:“那梵音又是誰?”

    謝君樓眼底閃過一絲深沉,忽然沉默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嗓音裏帶了一些難以琢磨的詭異:“梵音啊,梵音啊,她是你的師姐,是你的宿命之敵。”

    “你師姐被心魔纏繞,此番你入人間,便是被她哄騙了,命運輪迴盤註定,她,將是你的人間劫數!”

    他在說起梵音這個名字的時候,嗓音倏然冷厲了許多,如同淬了冰一般,話音剛落,他心疼地揉着她的手。

    “你離開的那一天啊,爲師畢生難忘。”

    男人悲苦的呢喃了一句,眼角神韻邪魅,但是蔓延出來的笑容,要多苦澀就有多苦澀,如同骨子裏生出來的痛苦。

    依稀記得在在那古老神祕的祭臺上,那白衣少女筆直地跪在那裏,面無表情,無喜無悲,如同雕塑一般。

    她是拂靈啊!

    是摘星樓大祭司,是窮域之巔的主人,她第一次那樣跪着求他,求他讓她入人間。

    可是,身爲摘星樓大祭司,能平天下人的怨氣,卻獨獨不能超脫自己,若是入了人間,便要遭到十分慘痛的代價。

    她將會失去不老不死的肉身,忘記一切前塵往事,受盡人間極痛。

    後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

    萬載悠悠,紅顏白骨,一切,都隨風而去。

    他還沒來得及和她說上話,她便已經決然的離開了,疼痛在心尖上蔓延開來,他難以說得清楚是什麼樣的滋味。

    後來,他也離開了雲巔之上,在下界找了許多年,終於在人間,找到了悲苦一生的她。

    燕明殊。

    拂靈。

    皆爲一人。

    “小可憐啊,你當年下界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吃盡衆生苦呢?”

    謝君樓心疼的描繪着姑娘的眉目,神色是永恆不變的寵愛,男人薄脣微微輕啓,那古老悠久的靈歌,便從他脣齒中溢了出來。

    後來,謝君樓說了什麼,燕明殊都記不得了,只依稀聽到,靈歌入了腦海深處,她看到了塵封多年的記憶。

    瞧見了那白衣少女趴在美人榻上,歡喜地看着那雅緻清華的男人,還記得那人腳下,步步生蓮,灼放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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