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簽訂盟約結束後,大朝會仍然繼續進行。

    裴策的藥需要每天換一次,傷口也沒有感染的跡象,癒合得很快,隱約都瞧見了粉嫩粉嫩的肉芽,是新肉長出來了。

    燕明殊頗爲欣慰。

    替裴策換好了藥後,燕明殊給他打了個好看的蝴蝶結。

    看到那女兒家的蝴蝶結,裴策的脣角抽了抽。

    燕明殊又叮囑了一些話後,就提着藥箱出去了,她一打開門,就看到天機站在門口,眸光幽幽地看着她。

    她笑意婉轉地問:“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天機沉聲道:“先進去說吧。”

    兩個人進了側殿後,便見謝君樓斜斜地靠坐在那裏,一手搭在膝蓋上,指尖轉動着手中的琉璃盞,眸光幽幽。

    看見天機來了,謝君樓並不意外,挑了挑眉梢問:“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天機偏頭看了兩人一眼,嗓音冷沉:“這種毒,並不是鼠疫,而是一種十分罕見的毒,至於是什麼毒,我還沒查出來。”

    聽到這話,燕明殊都忍不住皺起了眉梢,嗓音溫淡低沉:“那這毒,應該是具有很強的傳染性吧?”

    幾個人的心情頗爲沉重,如果這毒具有很強的傳染性,那麼,長安很有可能,會變成十年前的長安城。

    天機的眸光深深淺淺,語氣幾乎沒有什麼起伏:“只要不是鼠疫,情況就會好很多,毒的確是會傳染,是靠血液傳染。”

    相比鼠疫傳播的途徑,這種毒沒有那麼恐怖。

    謝君樓的嗓音也清冷了下來,字字句句都是冰霜:“我也派人查過了,那些人是從鄰國過來的,如果鄰國知道他們身上有病毒,卻還是將驅逐過來,那就是故意來長安傳播病毒,對象並非是阿策,而是想找一個人做實驗。”

    是因爲裴策正好進入了他們的視線,所以,才成爲了實驗品,他是最無辜的。

    如今事情真是這樣的話,那涉及到的,就是兩國的軍事問題,一旦謀劃者敗露了,又將是一場戰爭了。

    而且,在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之前,還得封鎖住,要是傳到百姓們耳中,那勢必會引起人心恐慌,再加上江南瘟疫的事情,很容易造成國朝動盪。

    後果不堪設想!

    “這不是一件小事,我找個時間稟告給舅舅,讓他封鎖長安,將那幾個乞丐抓起來。”

    謝君樓眼底躍過寒鋒,寒聲道:“七七和天機就暫時在這裏研究解藥,必須要在他們下手之前,把解藥研究出來。”

    天機眯了眯碧色的痛苦,邪魅意氣地看向了燕明殊:“毒醫和醫仙的後人,看看誰最先研究出解藥來。”

    “還請師兄,手下留情。”

    燕明殊笑眯眯地開口了,擡手朝着天機作輯,眼角眉梢勾着的微笑,始終淡雅從容,豔紅的裙襬如同蓮花盛放。

    說完這句話後,姑娘垂下了頭來,拿了本醫書放在手中。

    看着看着,她卻停住不動了,光影打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臉上那細小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見燕明殊有些失神,謝君樓把她手中的醫書抽了出來,屈指彈了彈她的額心,嗓音寵溺地問:“在想什麼?”

    “在想一些事情。”

    燕明殊慢慢地擡起了頭來,指尖從燭光上掠過,嗓音悠然:“最近我腦海中,總是會出現一道倩影,那女子,說她叫做拂靈,還有脫骨香,摘星樓。”

    她自顧自地輾轉着指尖,絲毫未曾注意到,兩人的臉色一寸寸發白,她輕聲問:“你們兩個,可曾在古書上,看到過這些?”

    矗立在雲巔之上的摘星樓,似乎和那窮域之巔,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而梵音和那名叫做拂靈的女子,似乎也是淵源甚深。

    “拂靈,拂靈,這個名字,聽來還真是熟悉。”

    天機幽幽地笑了一下,眸光越發深邃,在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抹極致的苦澀,忽然從心尖蔓延開來了。

    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燕明殊抓了一把頭髮,在指尖纏繞着,語氣涼薄地說:“梵音,拂靈,這兩個名字,禪意頗深,我在想,她們是不是有關係?”

    謝君樓卻是始終悠哉遊哉的,半倚在軟榻上,話語意味深長:“能聞到脫骨香的人,都是脫胎換骨者。”

    聽到這話,燕明殊和天機都愣了一下,前者難以置信,後者看着謝君樓的時候,眼神格外複雜,隱約還有些責備的意思。

    燕明殊緩了一下情緒,手中又捏來一片芙蓉花,從脣邊輾轉而過,笑容慵懶地問:“阿樓聽說過摘星樓?”

    謝君樓低睨着燕明殊,拉着她站在了窗前,淡淡地開口:“七七,你擡頭看一看星辰,是否能夠看得出什麼?”

    燕明殊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去,只見無比遼闊的夜空中,羣星璀璨,星辰如同沙礫一般,數不勝數。

    謝君樓用手扶着她的臉,把她的臉轉了過來,這一刻,男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了古樸的氣息來,瞳孔從黑色變成了湛藍色。

    他淺淺地看着姑娘,垂落下來的眸光,似乎帶了沉睡千年的滄桑和神祕,高高在上的尊貴,從骨子裏流淌了出來。

    燕明殊不由自主地和他對視,那一瞬間,她的意識好似穿透了萬里時空,來到了一處極爲廣闊的地方。

    “閉上眼睛,用心去看。”

    男人的嗓音充滿了磁性和誘惑,就像是一曲柔軟的催眠曲,將她的思緒引領到了深處,她一下子就墜入了黑暗之中。

    四周都是靜寂的黑暗,她只能聞得到那綿長婉轉的香,是脫骨香。

    光影昏昏沉沉,時光都變得黯淡了起來。

    蒼茫的天地間滿是星辰,璀璨的光芒,斜斜地照了下來,將天地照得透亮無比,那座巍峨的高樓,就穿梭在雲霧之中。

    那是一座高達百丈的高樓,直直地矗立在天地之間,玲瓏的八面之中,散發着幽宓的星芒。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從摘星樓的最高處,源源不斷地散發了出來,支撐着整個雲巔之上的穩定。

    那些星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飛入了樓頂,最後,又緩緩地升入了蒼穹上,如同墜落的星河,重新歸入天穹一般。

    純黑的摘星樓,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神祕古老的符文,從樓底,一路蔓延到了頂端。

    傳說,摘星樓屹立在雲巔之上,又是支撐着窮域之巔不倒的存在。

    人站在樓頂上,可以俯瞰衆生萬物,那千千萬萬的信徒,便匍匐在摘星樓下,日夜吟誦着古老的靈歌。

    摘星樓,說是樓,但也不全是樓,準確的是,摘星樓是一座星海樓塔,真正意義上,摘星樓是坐落在星辰之中的。

    那些星辰,是世間萬物生靈的命星。

    八面八角的摘星樓,每一層分佈,就像是太極八卦一樣,最高層是祭臺,是用來運衆生命數的祭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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