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蓋大小的星辰,便懸浮在摘星樓頂端,閃着各色各樣的光芒,那些光芒,也就能代表這些人的命運,是好是壞。

    星輝晃動之間,地面似乎出現了層層疊疊的信徒,他們披着黑色繡金線的袍子,跪伏在地,向他們至高無上的大祭司,獻出自己的信仰。

    他們共同歌頌着一個名字,虔誠的呼喚着那位大祭司的名字。

    可是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全都沒有身體,也就是身上一點皮肉都沒有,就是一具白森森的骨架,被時光打磨得十分光滑。

    就在這個時候,摘星樓的大門倏然打開,殿內散發着無盡光輝,在那冰冷的神座上,坐着一位身影孤獨的女子。

    那女子身上披着寬大的斗篷,斗篷邊緣鐫刻着神祕的符文,手中握着古老的權杖,她緩緩地站起了身來。

    寬大的祭司長袍,遮住了她曼妙的身影,星光在她周圍流轉着,一眼瞧過去,就像是將星河披在了身上一般。

    她周身的氣場十分強大,充滿了極致的壓迫感,姿態淡漠卻無上尊貴,緩慢擡起頭來,露出了斗篷下的一張臉。

    赫然是燕明殊的模樣!

    唯獨不相同的,是女子額心蔓延出了紅色的妖花圖案,就像是從皮膚裏生出來的一般,似妖嬈的蓮花,似寓意死亡的彼岸花。

    燕明殊倏然睜開了眼眸,男人從身後纏繞了上來,線條流暢的下巴,就抵在她肩膀上,薄脣在她耳邊輕輕地吹着風。

    兩個人現在的姿態,看起來萬般曖昧。

    謝君樓輕輕地撫摸着她的下巴,嗓音也變得沙啞了起來,柔軟地問她:“告訴我,七七看到了什麼?”

    燕明殊被剛纔看到的情景驚到了,還沒有回過神來,眼皮無力的耷拉了下來,沒有力氣回答他的問題。

    謝君樓也不在意她沉默,脣畔從她脖頸上劃過,話語越發柔軟神祕:“我知道,七七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任何事,都難逃心。”

    他淺笑着,慢慢地鬆開了她,修長的指尖從她臉上劃過,遊離到了她額心,她能感覺得到,額心一陣灼熱。

    那樣的溫度,灼得她的心,都跟着抽搐了起來。

    燕明殊總覺得,今晚的謝君樓,有一種妖異的迷離魅惑。

    後來,燕明殊才終於明白,謝君樓爲了讓她從不死人,有了這一世凡人長情,到底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那樣的代價,是世間最爲慘痛的。

    謝君樓微涼的指尖,從她臉上滑了過去,等燕明殊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身影,已經快速消失在這裏了。

    原來是皇帝傳召。

    “素來寡淡淡漠的七姑娘,也會有愁眉不展的時候。”天機眯着眼睛笑了起來,緩慢地擡起了頭來,語調不經意拖長了來,有些漫不經心。

    燕明殊朝着他看了過去,發現天機的目光,沒有看他們兩個人,而是落在了蠟燭上,隱隱有些失神和糾結。

    看起來,神色很是複雜。

    燕明殊不禁有些好奇,掀了掀脣角,調侃道:“和你認識這麼久,從未見過你有這樣的一面,你看起來,倒是比我還要憂愁。”

    聽到這話,天機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馬上就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手中醫書,淡淡地說:“人非聖賢,有七情六慾,也不足爲奇了。”

    燈光昏昏沉沉地打了下來,天機低頭看着醫書,但是那額頭,卻滲出了一抹薄汗。

    燕明殊驚訝不已,這個人素來是風雨來臨,也能處變不驚,竟然也有這樣緊張的一面,緊張到額頭上都冒冷汗了!

    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在天機對面坐了下來,語氣晦暗地問他:“窮域之巔的梵音殿下,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

    明顯瞧見,天機翻動醫書的手,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轉瞬就恢復了正常,男人若無其事地說:“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存在嗎?”

    言下之意就是,你多此一舉。

    燕明殊語氣幽幽地道:“世人眼中的梵音殿下,可生死人,肉白骨,身懷靈力,預知天下事,乃南疆靈神。”

    她悠閒自在地眯着眼睛,笑得風輕雲淡,指尖在桌子上敲了兩聲:“但這只是世人眼中的她,我是想問,你眼中的她。”

    天機始終沒有擡頭,脣邊含着笑意,笑意清淺地說:“我和梵音素不相識,怎麼會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呢?”

    “星宿樓樓主或許是不知道,但是,燕主浮生,卻是知道的。”

    燕明殊擡手從茶盅裏,用勺子舀了一把茶葉,放在漏斗裏洗了一遍,然後放入了沸水之中,擡頭看了天機一眼:“你說對嗎,浮生殿下?”

    天機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書,擡起頭來看向燕明殊,讚譽地笑道:“七姑娘就是七姑娘,竟然能猜到我的身份。”

    相傳北海之上,有一座蓬萊仙島,島上隱居着燕主後人,主人便是盛名的燕主浮生,據說此人通曉天下事,擅乾坤八卦易經之術,更是有一手妙手回春的醫術。

    燕主浮生,是這世間少有的驚豔之人,都說九州之上任何一個國家,若是能請到燕主浮生,必能使九州統一。

    那些年,九州戰火不斷,朝代更迭十分迅速,曾經鼎盛繁華的燕國,後來是勢微了下來,早晚會被其他國家吞併。

    在燕明殊、甚至是燕家先輩還未存在時,燕國就已經覆滅了,燕明殊也只是在史籍上,看到過關於燕國的記載。

    而且,也是知之甚少。

    在西燕滅亡後,慕容皇族得到了忠臣捨命相護,才得以逃出皇宮,在蓬萊島上隱居了下來,保留住了王族血脈。

    此後,蓬萊島就成了無人到達的神聖之地。

    只因蓬萊居於海上,漂浮不定,那些想要去蓬萊的人,都會在海上迷失了方向,要麼,就是葬身大海之中。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蓬萊四周,都被佈下了陣法,無人可窺探到蓬萊島。

    後燕那個時代,九州文明到達了巔峯繁盛之時,九州能人異者衆多,能夠將蓬萊隱匿在陣法中,也不足爲奇。

    天機的母親,正是燕主後人。

    謝君樓和天機年齡相仿,兩個人在各自的領域,天下無敵,名揚九州,這兩個人能成爲知己,實屬正常。

    唯獨可惜的是,百年燕國,慕容皇室,到了如今,所剩血脈也是寥寥無幾了。

    天機聽了燕明殊的這些解釋,自嘲地笑了笑:“我承母親血脈,繼承蓬萊,號燕主浮生,也是個亡國之人,哪裏擔得起你這麼多讚譽。”

    “以燕主的力量,想要復國,有何難?”燕明殊用竹夾攪拌着茶水,動作熟練切優雅,煮茶的每一道工序,都是精細無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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