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打了個響指。

    妙峯一下子就被驚醒了,他臉色發紅地看着兩個人,心裏更是膽戰心驚,完全不記得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皺眉問:“二位姑娘來此,究竟是所謂何事?”

    蕭汐聲線清冷的說:“的確是有事,你無需拒絕梁側妃,按照你們先前的計劃,在王府做法,但是,原本你們計劃讓我承擔的罪名,讓他人來承擔。”

    這個他人是誰,妙峯一清二楚,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梁家對我有恩,我做不到忘恩負義,而且那樣做,會毀了我的名聲。”

    “一個將救命恩人全家都屠盡的人,跟我們談忘恩負義?”

    燕明殊輕輕地笑了出來,那笑聲淡淡的,卻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陰鷙詭異,慵懶散漫地笑:“你也說得出口!”

    妙峯整個人都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直勾勾地盯着燕明殊,殺意從眼底無聲無息地蔓延開,割據着他的心。

    他背後的那個故事,的確是老掉牙的套路。

    年輕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舉家被滅,身受重傷,被一個善良的姑娘救了下來,兩個人獨處一段時間,日久生情。

    他爲了報仇,不得已離開了小姐,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心愛的姑娘已經嫁爲人妻,他憤怒之下,便殺了小姐全家。

    燕明殊高深莫測地笑:“那姑娘最大的錯誤,就是救了你這個惡魔,結果卻害了父母和夫婿一家,白白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不,她喜歡的是我,是她父母逼她嫁人的,他們全都該死!”

    妙峯氣急敗壞地低吼出聲,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充滿了紅血絲,嗓音滿是暴戾,可眼底卻充滿了懊惱。

    他吼完這句話後,就倏然頹然了下來,整個人看上去,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燕明殊抿了抿好看的脣線,語調緩慢地說:“她從未和你說過喜歡你,是你自以爲是,她心悅的,是她青梅竹馬的戀人,正是她所嫁之人,想來她泉下有知,聽到你這話,定然後悔曾經救了你一命。”

    “不……不是這樣的……”

    妙峯憋了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來,嘴脣開始哆嗦,不敢回憶自己的過去,心裏早已經悔不當初。

    燕明殊用那把沙啞的聲音,慢慢地笑着說:“你殺了她夫家和孃家人時,她本想一死了之的,卻得知自己有了身孕,這是她夫家的最後一點血脈,她放棄了輕生的念頭,可大受刺激之下,精神便也出了問題。”

    說着,她便看向妙峯臉上的傷疤,語氣篤定地說:“你臉上的這道傷疤,便是她在癲狂的時候所傷。”

    這些久遠的過去,被燕明殊完完整整說了出來。

    妙峯不願去回憶的過去,也在腦海中重現,他似乎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緊緊地握着拳頭,整個人都在發抖。

    燕明殊站在蕭汐身後,雙手按在她肩膀上,挑眉笑着說:“她救你一命,你卻還她近百條人名,她心中恨急了你,可她懷孕時,得你悉心照料,那姑娘心地善良,不忍心找你復仇,生下那個孩子後,便撒手人寰。”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始終緩慢,可妙峯卻覺得,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暗自遏制住了自己的喉嚨,讓自己難以呼吸。

    那些被他藏在心裏多年的往事,再度被燕明殊提了起來,他的心,幾乎要被刺激得鮮血淋漓。

    妙峯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燕明殊,十分不解。

    這些事是十年前的往事,他如今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徹徹底底換了個身份,他不敢相信,這個丫頭是從何而得的?

    “妙峯大師現在居於廟堂,是爲了贖罪嗎?”

    蕭汐低頭摩挲着手背,笑得漫不經心:“她當年生的,是姑娘還是小子呀?你是將他養在寺廟呢,還是交給別人撫養了?”

    她輕輕地笑着,讓人心中有些驚心動魄:“應該不是在寺廟吧,女孩子養在寺廟裏,也不太方便,如果是男孩,想來那位小姐,應當是不想自己的兒子成爲和尚的,而你,也不會違揹她的意願,所以,孩子是交給別人撫養了。”

    妙峯聽到兩個人分析了這麼多,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臉上趴着的那條蜈蚣疤痕,也跟着抖動了起來。

    那樣子瞧着,多是凶神惡煞。

    蕭汐順勢拿起桌子上的雕花瓷杯,放在手中輕輕地輾轉着:“長安城外那麼多地方,你偏偏選中了槐村附近建了這座廟,那個孩子在槐村對不對?”

    她偏頭看着妙峯,語氣良善地說:“就算不在槐村,也會在附近的幾個村子,按照時間推算,他應該跟我差不多大,他養父母家的條件應該不差,就算差,但有你妙峯大師在,現在應該差不到哪裏去了,我貴爲王府郡主,想要打聽一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

    妙峯險些要崩潰了,他死死地握住椅子扶手,眸光兇狠地瞪着兩個人,幾乎是咬牙切齒:“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

    蕭汐冷笑了一聲,語氣可半點都不仁慈:“我只是在想,若是那孩子知道自己的恩人,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不,不要!”

    妙峯被驚得大聲叫了起來,縱然滿腔怒火,卻只能無奈地妥協:“我什麼都聽你們的,你們不要去打擾他。”

    只要不去打擾那個孩子,讓他平平安安的活着,他什麼都願意聽她們的。

    蕭汐良善地笑了:“早點配合不就好了嗎,何必浪費我這麼多口水,方纔我還在想,若是你不肯同意,我恐怕要去掘墳了。”

    妙峯被這話驚得臉色蒼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死死地盯着蕭汐和燕明殊,眼底有怒火,卻是敢怒不敢言。

    他明白,這兩個人已經掌握了他所有過去,若是他不肯聽話,那麼,他所擁有的一切,全都會被毀去。

    蕭汐不緊不慢地說道:“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可以保證,除了我們,不會再有人知道你的過去。”

    “阿彌陀佛。”

    妙峯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顯然是答應了蕭汐的一切安排。

    等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妙峯強撐着的身體,終於徹底鬆懈了下來,渾身力氣彷彿都被人徹底抽空了,臉上逐漸浮現出一抹痛苦的神色來。

    自從當年那件事發生後,他心裏總是難以安靜下來,生怕有一天,會被人挖掘出那些祕密。

    果不其然,這一天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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