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終於慢慢地回過了神,語氣淺淡地和遂願說:“你可別忘了給自己留一間,不然,你就要睡地上了。”
她想起方纔看到了那小籠包的樣子,這小籠包年紀尚小,眉目還未曾長開,但已經能瞧出眉目是誰的影子了。
“我不,我要和阿孃睡一個房間。”
小籠包皺起清秀的眉頭,把小小的身體轉了過來,這下子,她終於看清楚燕明殊的模樣了。
遂願被燕明殊的模樣給驚住了,忍不住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嘴裏發出了長長的、軟糯的嗓音來:“哇。”
只見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女子,曼妙的身段裹在紅色輕紗之中,雲袖清揚之間,帶出了淡淡的香味。
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美得如同畫中走來的神女,額心上那顆硃砂痣,豔紅如血,脣畔上勾着淺笑。
驚豔了這紅塵人間。
“阿孃……”
小籠包脣中發出了一道軟綿無比的嗓音,她一把俯衝了過去,抱住了燕明殊的腿,臉在裙子上磨蹭着,軟軟地喚她:“阿孃。”
燕明殊的身體一下子就僵硬了,脣角抽搐着低下頭去,只見那扎着辮子的小籠包,死死地抱着她的腿,揚起圓滾滾的臉蛋看她。
眼裏包着一團淚水,如同八爪魚般纏住燕明殊,可憐兮兮地看着她:“阿孃,你是不是來接我了?”
師傅說了,她阿孃是世間最美麗的女子,額心上有一顆豔紅的硃砂痣,最後,會開成彼岸蓮的樣子。
燕明殊眼角一陣抽搐,想把這小籠包扒拉開,卻怕傷到了她,只得語氣柔和地說:“我不是你阿孃,你鬆開。”
她雖然喜歡小孩子,但也是頗爲抗拒孩子的。
因爲她總是要想起自己前世,被剁成肉醬的女兒,總覺得她沾滿血腥的雙手,會玷污了那純良乾淨的孩子。
小遂願那清澈明亮的眼底,眼淚蓄得更多了,卻不敢往下掉,委屈地看着燕明殊:“阿孃,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這軟綿綿的小女孩把臉,往燕明殊腿上蹭了蹭,將眼淚和鼻涕,都擦到了她身上,那樣子,別提有多讓人心疼了。
燕明殊雖然瞠目結舌,但心裏也的確是柔軟了許多,可看着這小籠包,她皺眉糾結地說:“你認錯人了,我真不是你阿孃。”
她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白撿一個小籠包回去?
雖然這小籠包,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但是這眉目,的確是與她有幾分相似,但更多的,卻是像另一個人。
像誰呢?
燕明殊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了。
遂願可憐地吸溜着眼淚和鼻涕,睜着那雙黑黢黢的眼睛,可憐地看着燕明殊,膽怯地叫了一聲:“阿孃……要是你不喜歡遂願,遂願這就走,不惹你生氣。”
燕明殊心裏頓時一陣顫抖,她和這小籠包雖然素不相識,但是她一見面,就叫她阿孃,也算是一種緣分。
更何況,這孩子的確是長得很像她!
心裏軟得一塌糊塗,燕明殊只得妥協道:“那好吧,你就叫我阿孃吧。”
小籠包一下子就眉開眼笑了,笑起來的時候,眉目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如同漫山遍野燃燒的梅花,飛揚奪目得很。
小籠包偏頭認真地看着燕明殊,一本正經地說:“因爲師傅告訴我,說眉心有硃砂,開成彼岸蓮的女子,就是我阿孃!”
“呃,好吧。”
燕明殊覺得很不可思議,僅僅是因爲師傅的一句話,這小籠包就認爲她是她孃親,這着實是有些可笑的。
可是她的心,也被這軟綿綿的小包子觸動,便也接受了她這一聲阿孃了。
“遂願,遂願……”
燕明殊呢喃着小籠包的名字,忽然覺得心尖顫抖了起來,疼痛莫名其妙的散開,她難受地問小籠包:“你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我的名字,是阿孃你取的呀。”
小遂願抿脣笑了起來,脣畔陷下兩枚淺淺的梨渦,那一雙眼眸都明亮了起來:“可好聽了,我喜歡這個名字。”
“平生無憾事,唯負師父一人……”
燕明殊無意識的念出這句話來,伸手揉了揉眉心,額心上的硃砂印記,變得光彩耀眼了起來,如同她整個人一般,美得不似人間物。
那雙眼眸裏,都是悵然之色。
在那被塵封的古老記憶裏,摘星樓,是沉浸在永恆的黑暗之中。
她嚮往人間紅塵百態,從祭祀臺上跳下去,被師父救回來之後,爲了拜謝師父大恩,便以自己的靈血,凝結出了一個孩子。
那時,她抱着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跪在了師父面前:“平生無憾事,唯負師父一人,願這個孩子,能遂了師父的心願。”
燕明殊低頭看着小籠包,將她的手放在掌心之中,語調悵然地說:“既然你喚我一聲阿孃,也算是有緣,便跟我走吧。”
這語調之中,莫名帶了一股濃濃的悲傷之意,讓小遂願聽了下,心頭憂傷不已。
燕明殊牽着小遂願入了前廳,一下子就成了焦點,衆人被她的容貌驚豔,但更多的,卻被她牽着的小女孩,給震驚到了!
“爹爹……”
這一聲軟糯綿綿的嗓音傳來,謝君樓端着酒杯的手,忽然就抖了一下,將裏面的酒液都抖出來了一些。
那小籠包鬆開燕明殊的手,朝着謝君樓跑了過去,撲棱到了他懷中,嗓音清脆,如同鈴鐺聲入耳:“爹爹。”
謝君樓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震驚地低下頭去,看到了扎入他懷中的小籠包,頓時就如遭雷劈。
因爲這小女孩,眉目裏都是他和燕明殊的模樣,臉蛋圓滾滾的,眉目雖然沒有徹底長開,卻已經有了嫵媚之色。
謝君樓手指顫抖地伸出手去,想要拉開這個小籠包,卻怎麼也扯不開她,小遂願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他身上不動了。
所有人都震驚了,難以置信地看着小遂願,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裏掉出來了。
這個小籠包,竟然和燕明殊、謝君樓,長得如此相似,還叫謝君樓爹爹,還不會,是他們倆的私生女吧?
“你……你撒開!”
謝君樓臉色抽搐地看着小籠包,誰能來告訴他,這個如同牛皮糖一樣黏人的小包子,到底是從哪裏蹦出來的?
“遂願不撒開,你就是我爹爹。”
小遂願可憐兮兮地瞅着謝君樓,眼神很是幽怨,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指着燕明殊說:“不信,你問阿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