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樓愣愣地看着她,那是一種隔了前世今生,才能相愛的感覺,突然間,他努力憋住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他是第一次在燕明殊面前,哭得如同三歲小兒一般。

    無影和追風轉頭擦了一下眼睛,都沒能憋住這樣的情緒。

    謝君樓曾經和他們說過,天地之間,陰陽交合,他的痛苦來源於燕明殊,也唯有燕明殊,才能夠替他緩解。

    燕明殊接過無影遞來的匕首,擡眸看了看那血色圓月,語氣近乎冷冽:“阿樓,我若不死,你必不亡!”

    謝君樓疼得說不出話了,萬般絕望無助,眼睛被汗水浸溼了,模模糊糊之間,他看到了燕明殊的輪廓,堅定而冷冽。

    他自然是舍不掉她用心頭血,可是,反噬一波波襲來,一次比一次痛苦,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去阻止她了。

    燕明殊緊緊地握着匕首,眼神變得決然,猛地舉起匕首,對着心臟的位置,狠狠地紮了下去,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疼痛從心臟,一點點蔓延到了四肢百骸,逐漸劇烈了起來,那滋味,難以言喻。

    她恍恍惚惚想起上一世,臨死前的時候,她也承受了人間極痛,可卻覺得,遠遠比不上現在這麼疼。

    燕明殊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兩世爲人,她經歷了太多事情,已經身心疲憊,可讓她最爲慶幸的,是身邊還有謝君樓。

    上天曾經對她何其殘忍,如今卻給了最大的眷顧,便是讓她在人間,還能遇到謝君樓。

    脣角被燕明殊咬破了血,手下用力,將匕首拔了出來,鮮血從胸口裏涌了出來,染紅了無影和追風的眼睛。

    謝君樓在昏昏沉沉之中轉醒,原本一抽一抽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體內如同注入了新的靈魂一般。

    遊走在體內的黑色魃氣,被燕明殊的心頭血衝破了。

    因爲心頭血流失太多,燕明殊眼前一陣暈眩,卻拼命保持着神志,看到謝君樓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她彎脣笑了。

    痛苦猛地席捲了過來,她倒下去的那一刻,身體落入了那個冰冷的懷抱之中。

    謝君樓低頭溫柔地蹭着她的臉頰,呼吸噴灑在她臉上,燕明殊隱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他眼中掉在她臉上。

    是眼淚吧?

    謝君樓正在給燕明殊止血,他身上的痛苦的確是得到了緩解,可沒過多久,便再度出現了異樣。

    無影和追風只看得見,謝君樓剛轉變成黑色的眼眸,再度發出了猩紅色的光暈,整個人瞧着,如同地獄爬出來的修羅!

    還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就見謝君樓突然出現了癲狂之狀,他猛地揮出手來,將懷中的燕明殊,給扔了出去。

    那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再度崩裂開來,鮮血從裏面流了出來,染紅了白色的繃帶。

    “爺!”

    兩個人驚呼了一聲,跑過去把燕明殊扶靠了起來,不斷地喊着謝君樓。

    可謝君樓卻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了,也什麼都看不見了,雙手不斷地揮舞着,跟瘋子沒什麼兩樣。

    無影衝過去想要按住謝君樓,他完全傻豬了,不知道謝君樓爲什麼突然變成這樣,猝不及防地,就被謝君樓一掌揮了出去。

    他是一絲防備都沒有,壓根就沒想到,謝君樓會對他出手,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甩飛了出去,摔在地上。

    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謝君樓已經沒有了神志,不知道自己把燕明殊摔了出去,也知道把無影拍飛了,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山洞內,將洞內變成一片廢墟。

    是徒手去砸的!

    謝君樓的雙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血肉模糊,他卻感知不到疼痛一般。

    無影被摔得難以爬起來,追風也要顧着燕明殊,兩個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謝君樓毀壞山洞內的一切。

    兩個人心底漫起一抹恐懼,無影忍痛朝着謝君樓爬了過去,想要喚回謝君樓的神智:“爺,不要……不要再砸了……”

    可不管兩個人如何呼喚,都沒辦法讓謝君樓回神。

    謝君樓已經完全瘋狂,腦子裏就剩下一個詞——毀滅,似乎只有把山洞夷爲平地,才能平息體內的魔障。

    他在殿內暴走,以血肉之軀去砸山洞,這麼砸下去,兩雙手自然是血肉模糊,骨頭撕裂的聲音,兩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心都碎了。

    謝君樓已然呈現癲狂,連燕明殊,他都能狠心甩出去,讓無影和追風自然是膽戰心驚。

    無影撲過去抱住了謝君樓的大腿:“爺,你醒醒,不能再砸了……”

    要是謝君樓再砸下去,他們非得死在這裏不可!

    可是無影的武功本來就比不上謝君樓,就算現在謝君樓發了瘋,他也敵不過謝君樓,一下子就被謝君樓踹飛了。

    然而,謝君樓卻是直接朝着燕明殊而去,眼底猩紅一片,殺意忽然就濃烈了起來,兩個人的心臟差點跳出來了。

    見謝君樓擡高了手掌,護着燕明殊的追風徹底慌了,瞪大着眼睛,朝着謝君樓撕心裂肺地吼:“主子,你快停手,她是你愛了許多年的七姑娘啊!”

    “你忘記自己曾經爲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嗎?你曾經告訴過我們,燕明殊三個字,早已經刻入你的骨血,現在,你當真要殺她嗎?”

    要是謝君樓在失去理智之下,把燕明殊給殺了,等他醒來,那是該有多麼痛不欲生啊?

    謝君樓的身體猛然停了下來,低頭去看面色蒼白的燕明殊,歪着頭仔仔細細地看着她,忽然跪在她面前,伸手把她撈到了懷裏來。

    他像個後知後覺發現做錯事的孩子,這般抱着她的時候,用了極大的力道,恨不得把她揉入血液裏,和她融爲一體。

    男人把臉貼在她臉上,嗓音嘶啞,痛哭流涕:“七七,我的寶貝七七,你終於回來了……”

    他把燕明殊死死地扣在懷裏,身上的鮮血把燕明殊渾身染紅了,如同走入了鮮血之中一般。

    無影和追風對視一眼,徹底鬆了一口氣,瞧着謝君樓這個模樣,心裏卻突然覺得悲哀不已,忍不住的難過。

    果然,在這世間,能夠予以謝君樓救贖的,唯獨燕明殊。

    追風看了謝君樓一眼,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朝着他的脖子,就來了一擊手刀,把謝君樓給劈暈了。

    他看向無影問:“你還有信號彈嗎?”

    “沒有了……”

    無影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信號彈早就在聯繫天機營的時候,用完了,再說了,就算有,可被謝君樓這麼摔,也早就給摔沒了。

    追風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看了看謝君樓和燕明殊的情況,確定沒有生命危險後,纔開口:“再想其他辦法吧。”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等着天機營自己找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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