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來到菩提居里。

    這菩提居倒是比其他地方安靜,空氣裏,還飄蕩着一股檀香的味道,是有人在屋內燒香,香味經久不散。

    燕明殊提着裙襬站在了臺階上,看到了菩提居內擺放着的觀音像,案臺上的香爐裏,插着燃燒半截的香火。

    跪在蒲團上的賢陽公主,穿得很是樸素。

    “你來這佛堂,爲何要把這小畜生帶來?”

    賢陽公主並沒有回過頭去,背後卻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知道是燕明殊來了,也知道她懷裏抱了一隻小貓咪。

    燕明殊輕輕地撫摸着懷中白貓,語氣平淡,聽來沒有什麼起伏:“佛家言衆生平等,畜生也屬於萬物,既然人都能進佛堂,畜生爲什麼不可以?”

    賢陽公主輕笑了一聲:“她的女兒,當真是越來越妙了。”

    她在提到這個她的時候,語氣有那麼一瞬間的加重,類似於嘲諷。

    燕明殊自然是捕捉到這點,微微蹙了眉尖,彎了彎脣角,恬淡的微笑:“與我相比,長公主纔是真正的妙人呢。”

    賢陽公主慢慢地從蒲團上轉過身來,看向了燕明殊,那雙嫵媚細長的鳳眸,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和曾經的端莊典雅不同,如今的賢陽公主,穿着簡樸,手中捏着一串圓潤的佛珠,因爲被她轉動了有了日子,佛珠都被打磨得光滑無比。

    而她也喫齋唸佛半年多了,即便已經解了禁足,她還是習慣性的,把大部分時間,都留給了菩提居里的菩薩。

    經過時間的沉澱,賢陽公主要比曾經,更加淡雅乾淨了。

    賢陽公主在看到燕明殊腰間的蓮花灼時,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忽然感慨道:“這世上任何事,當真是因果循環啊。”

    她忽然有些百感交集,要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蓮花灼,應該是那個人打造出來,想要送給戚夢丹的。

    可是後來,戚夢丹離開了北國,這麼多年過去,這蓮花灼,又兜兜轉轉,來到了戚夢丹女兒的身上。

    燕明殊不知道她這話什麼意思,但也很反感這句話,一下子就笑了出來:“這話,應該是我來說纔對。”

    要不是因果循環,她又怎麼會回來,找這些豺狼虎豹復仇呢!

    賢陽公主轉動着手中佛珠,氣質沉澱了下來,淡淡地問:“你來這菩提居中,不只是擠兌我這麼簡單吧?”

    她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繼續轉動着佛珠。

    燕明殊抱着小白貓往前走了幾步,擡頭看向那慈眉善目的菩薩,語氣寡淡:“你想多了,我來,並非是要擠兌你的,而且,你也沒什麼值得我擠兌的。”

    賢陽公主不解的問:“那你想要幹什麼?”

    “查案!”

    燕明殊冷冷的丟出兩個字來。

    賢陽公主愣住了,更加錯愕好笑的問她:“你想要查案,來我這菩提居能查到什麼?”

    好像她這個人,她這個菩提居,很清白,燕明殊來這裏是個錯誤!

    “人啊,就是喜歡揣着明白裝糊塗。”

    燕明殊可悲的嘆了一聲,很是可笑地看着賢陽公主,見她表現得這麼淡定,她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

    賢陽公主依舊轉動着佛珠,眉目變得慈悲良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讓燕明殊無比佩服。

    明明心裏什麼都知道,卻還要裝成傻子,而且她演戲的功夫,竟然這麼厲害,不去南曲班子唱戲,倒真是這靖國公府屈才了。

    “阿彌陀佛。”

    賢陽公主沉淡的唸了聲佛號,擡頭看向慈眉善目的菩薩,語氣淡淡地和燕明殊說:“你真是誤會我了,這裏是佛堂,佛祖在此,不可不說實話,你若是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燕明殊擡頭看了眼觀音像,覺得賢陽公主越來越搞笑了:“佛祖面前又如何,若是心中無佛祖,怎麼放肆都行。”

    “人若是做了太多孽事,就喜歡拜佛祖,想要減輕一點罪孽,我覺得,這種辦法,是沒辦法得到救贖的。”

    說着,燕明殊又慢慢地看向賢陽公主,斜挑着眼眸,擲地有聲地說:“因爲,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明顯瞧見賢陽公主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殺氣,燕明殊在心底忍不住冷笑。

    裝,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賢陽公主也的確是沒有忍住,蹙着眉頭,眼神不善的盯着燕明殊,語氣森冷地問:“你今日來此,是要挑事的?”

    她雖然已經不主事了,但還是長公主,還是靖國公夫人,放眼國公府,敢這麼跟她說話,也就只有燕明殊了。

    雖然心裏早就不滿,但賢陽公主還是保持着該有的氣度。

    “我是不是挑事的,這都不重要,畢竟對你來說,我不管做什麼,你都看不順眼。”

    燕明殊目光斜斜的看着賢陽公主,語氣清幽的問:“既然來了這菩提居,長公主能否讓我上一柱香?”

    “你是這府裏的主子,你想幹什麼,自然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賢陽公主也學會和燕明殊說奉承話了,她想拒絕燕明殊,也沒有理由可以拒絕她,反正這都是她爹的產業,索性由着她了。

    燕明殊將白貓抱給下人,拿起佛香,就着案臺上的燭火點燃,端正的站在觀音像前,躬身拜了觀音。

    佛香燃燒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在空氣裏慢慢地散開,逐漸濃烈了來。

    做完這一切後,燕明殊又將小白貓抱了過來,寵溺的撫摸着白貓的毛髮,淺笑盈盈,姿態華貴。

    看到那隻瞳孔淺藍的白貓,賢陽公主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很快就被她給壓制了下去,臉上笑容淡淡。

    這一幕,總讓她想起死去的戚夢丹,戚夢丹最喜歡白貓,垂眸撫摸着白貓柔軟皮毛的時候,低眉順目。

    如今再看看燕明殊,兩個人的神韻,十分相似。

    賢陽公主收斂了心思,低聲唸了句佛號,開始下逐客令了:“殊姐兒若是沒什麼事情,就請回吧,我這還有兩篇經文沒有唸完,經不住叨擾。”

    燕明殊低頭撫摸着白貓兒,陰惻惻地開口:“我來這裏,可不是真上香的,我覺得,你應該能猜到我來幹什麼。”

    “我不知道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賢陽公主就算什麼也沒猜到,也知道燕明殊這次來,是沒安什麼好心的,不管她要幹什麼,一個勁不承認就行了。

    燕明殊被氣笑了:“好,長公主既然不承認,那我就告訴你。”

    無影將抓到的婆娑教人帶了進來,又將前些日子在一笑堂門口鬧事,被燕明殊斷了手臂的男子,給帶了進來。

    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賢陽公主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眼底迸射出森冷的光芒,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她看了兩個人一眼,若無其事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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