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想起了那件事,語氣裏都是悲哀:“當年我阿孃子大難產的事情,是毫無徵兆的,在臨盆之際,我們才知道。”

    “如果不是宮內宮外聯手,怎麼會做得那麼天衣無縫呢?”

    燕明殊當時只認爲是賢陽公主一人所爲,如今看到聽琴行蹤詭異的來放河燈,再聯想到當年的事情,就覺得很不對勁。

    用來懺悔的普賢菩薩第四願,如果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皇后又何苦抄寫這種經文,命人偷偷出宮來放河燈呢?

    而且,皇后還是特地用左手去抄寫,應該是以防萬一,怕被人發現了她的字跡,才用了不常用的左手。

    可是皇后卻沒有想到,謝君樓因爲經常去太后宮中,才知道她根本不用左手抄經文,而燕明殊也正好見到過,她曾經用左手抄經文。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於巧合了。

    一想起阿孃渾身是血的樣子,燕明殊額頭上的青筋就凸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捏在一起,臉色如同墜入地獄一般可怖。

    眼底剪不斷的,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突然,燕明殊猛地將內力運在掌中,擊向了青石地面上,將地面都擊得四分五裂,整個人看上去,戾氣十足。

    謝君樓慢慢地將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裏,怕她氣急之下會做什麼傻事,嗓音輕柔的安撫她道:“真相已經浮出水面了,這世上,從來都沒有惡人逍遙法外的道理,你先別衝動。”

    “沒想到,沒想到我阿孃的死,竟然有這麼多人蔘與!”燕明殊靠在謝君樓懷中,渾身上下都在顫抖,氣得咬牙切齒。

    要是皇后此刻站在她面前,她定要將皇后剝皮抽筋。

    謝君樓見她這個模樣,心疼得不得了,愧疚不已地說:“對不起,都是我發現得太遲,沒有及時告訴你。”

    他把燕明殊的臉埋在懷中,聲音充滿了無力感:“若是我早就告訴你這些,想必現在,早就替你母親報仇了。”

    從來沒有過的無力感。

    “傻子……你爲我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多到我無以爲報……”燕明殊頓時淚眼婆娑,緊緊地抱住了謝君樓。

    謝君樓和燕明殊臉貼着臉,手指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臉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睛是紅了又紅。

    燕明殊嗓音沉沉地說:“我還不想讓皇后知道,我已經看到了聽琴。”

    “都交給我。”

    謝君樓親了親她的額頭,現在宮門把守是極爲嚴格的,天黑就宮門就要下鑰,只有擁有墨敕魚符者,才能打開宮門。

    而擁有墨敕魚符者,也不過只有幾個人罷了。

    後宮之人是不可能有的,如果聽琴是正大光明出宮,是必須要在天黑前回宮的,否則宮門守衛換值時,若是記錄在冊的出宮者,沒有在冊子上消掉名字,侍衛就會稟告給燕明陌或者皇帝,以重罪論處。

    所以,燕明殊猜測,聽琴要麼是奉了命令出宮,拿着皇后的令牌,可以延續到第二天再回宮,但通常這種情況,是在極少數的。

    要麼,聽琴就是偷偷溜出宮,再偷偷回宮。

    但不管聽琴是怎麼出宮的,她見到了燕明殊,肯定會稟報給皇后的,就會打草驚蛇。

    謝君樓會讓暗衛,清除掉聽琴這部分記憶。

    燕明殊本來是想拿墨敕魚符入宮的,但一想到會打草驚蛇,便選擇了用輕功進入皇宮,去了玲瓏宮。

    戚夢柔是得了特權,能夠在皇宮裏燒紙錢,燕明殊來到玲瓏宮的時候,便聞到了空氣裏的那股燃燒的灰燼味道。

    “姨母。”

    燕明殊輕輕地喚了一聲,正坐在梳妝檯前出神的戚夢柔,被她給嚇了一跳。

    戚夢柔被喚得回過神來了,看到燕明殊突然出現在這裏,她有些不可思議地問:“嬌嬌,你怎麼入宮了?”

    燕明殊看到戚夢柔紅了的眼睛,心裏一痛,語氣清冷地說:“我不是走宮門的,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我發現了一件祕密。”

    “什麼祕密?”

    戚夢柔微微蹙眉,拉着燕明殊在身邊坐下,看到燕明殊神情這麼嚴肅,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

    燕明殊那雙斂了天地冰清的眼眸,忽然爬上了紅色,臉色蒼白:“姨母,您還記得當年,阿孃給皇后端去一碗安胎藥,卻讓皇后無端流產嗎?”

    戚夢柔也不問燕明殊是怎麼知道的,點了點頭道;“記得,那個時候,證據直指你阿孃,但是卻沒有人相信,可證據擺在那,就鬧到了先帝那裏去,最後不了而之。”

    燕明殊的臉色又白了幾分,試探性地問:“那姨母,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你就不曾懷疑過什麼嗎?”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戚夢柔的眸色暗沉了下來,看到眼淚從燕明殊眼底跌落下來,心裏忽然一陣鈍痛:“嬌嬌,你怎麼了?”

    燕明殊連忙用手抹去眼淚,收斂了一下情緒,慢慢地說:“是因爲今日我在放河燈的時候,看到皇后身邊的大宮女聽琴,也在城外放河燈,河燈上寫滿了普賢菩薩第四願!”

    “普賢菩薩第四願“懺悔業障”……”

    戚夢柔一下子就失了神,喃喃地念着這句話,像是確認了什麼事情一般,語氣篤定地說:“是她,果然是她!”

    “啪嗒!”

    一聲清脆的響聲傳開,戚夢柔握在手心裏的玉梳,生生地刺入了掌心裏,鮮血啪嗒的滴在大理石地板上。

    啪嗒啪嗒的,連成了一串血珍珠。

    “姨母。”

    燕明殊萬般哀痛的喚了一聲,想要把戚夢柔折斷的梳子拿出來,可戚夢柔卻死死地握緊了手,任憑她怎麼掰,都沒辦法將梳子拿出來了。

    掙扎之間,兩個人手中都是鮮血了。

    殿內暖黃色的燈影輕輕地搖動着,戚夢柔原本就發白的臉,已經失去了全部血色,她像是陷入了僵硬之中,坐在那裏久久都沒有動彈。

    只見過了許久,戚夢柔才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彎下腰來,心口疼得厲害,眼淚不受控制的跌落,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燕明殊也是難過得不停的掉眼淚,拿帕子替戚夢柔擦眼淚,又來替自己擦,但臉很快又被眼淚浸溼了。

    直到整塊帕子都溼透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戚夢柔終於張開了手心,將那兩瓣玉梳子放在桌面上,眼睛發紅的看向了燕明殊。

    “我一直懷疑過皇后,但這個女人行事太謹慎了,我一直沒有找到證據。”

    戚夢柔捧着燕明殊手的雙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淚眼婆娑之間,她顫聲和燕明殊說:“是你,替你阿孃找到了她害人的證據,你阿孃在天有靈,見你這般睿智,定是要欣慰的。”

    她也是後宮裏的女子,怎會不知道這後宮的爾虞我詐呢,這裏面的每一個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欺負的。

    哪怕是蠻橫如惠貴妃那樣的人,其實也是以蠻橫,來作爲自己的僞裝,如果她當真愚蠢的話,早就死在了這喫人的後宮裏。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