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挑眉梢,語調微微挑高:“你那些年,不曾去過北國嗎?”
謝君樓輕輕地輾轉着手中的雪花,挑高了邪魅的眼眸,笑吟吟地看着她說:“我的確是去過,但我更希望,你能陪我去。”
北境的風光,的確是天下無雙,但他想要燕明殊去,並非是因爲北境風光獨特,是有特殊的原因。
“等大事功成,我們便去北境走一走。”
男人朝着她溫柔寵愛的笑着,邪魅飛揚的笑容上,莫名籠罩了一抹神祕感,那尊貴的氣質,是從骨子裏浸淫出來的。
燕明殊有片刻的失神,往前走了幾步,芒白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在她身邊優雅的打着旋,襯得她的身影寂寥了起來。
她眯了眯好看的眼眸,看着飄落下來的雪花,嗓音輕慢悠然:“北境風光的確大好,若非必要,我並不是很想去北境,打擾她。”
“並非是爲了伏歡而去。”謝君樓站在那裏不動,語調沉雅。
“哦?”
燕明殊不由得調高了尾音,轉過身來看向謝君樓,不以爲然地說:“只單單是想和我去?我倒是覺得,你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這天之下大,爲何非要去一個北境。
謝君樓恍若嘆了一聲,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有些事,現在是不能說出爲什麼的,還不到時候。”
燕明殊覺得他這個反應很是奇怪,剛想要問什麼,廚房的婢女便走了過來,欣喜地說:“爺,姑娘,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快用膳吧。”
“好。”
謝君樓微微點頭,牽着燕明殊往屋子裏走。
正殿已經擺好晚膳了,很簡單的菜式,都是按照燕明殊的口味做的,天機還要處理迷霧森林的事情,便沒有在這裏久留了。
謝君樓扶着燕明殊坐下,伸手給她盛了一碗湯:“入冬了,喝點湯暖暖身子,是阿瑤親自熬的。”
“她這是給某些人熬的吧,我不過是沾了點光。”
燕明殊抿脣笑了出來,拿着勺子輕輕地攪拌着湯汁,看着色澤晶瑩的骨頭湯,總覺得心裏都是暖暖的。
謝君樓磁性十足的嗓音低沉沙啞,幽幽地笑道:“話也不是這麼說的,你是她的嫂嫂,給你做飯,她可是求之不得呢。”
“什麼嫂嫂,都是你自己胡說八道的。”
燕明殊斜斜地遞了他一眼,耳根子忍不住紅了一下,低下頭去,若無其事的喝了一勺湯。
等到她擡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謝君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她不好意思的問:“你看着我幹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東西。”
謝君樓拿着溼帕子,替她擦了擦脣角,邪魅地笑道:“只是覺得,七七不管是做什麼動作,都極美!”
燕明殊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要不是得保持端莊矜持,她定然要抓着勺子砸過去:“喫飯就喫飯,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能,當然能!”
謝君樓信誓旦旦地點頭,惹得燕明殊臉皮抽搐了一下。
這個少年一貫的飛揚肆意,他吊兒郎當起來的時候,短時間內,可不會恢復正常的樣子,燕明殊是多有體會。
用完晚膳後,謝君樓牽着她坐在了古琴前,語氣溫柔地問她:“許久沒有聽過你彈琴了,七七能否爲我彈奏一曲?”
“既然阿樓喜歡,何樂而不爲?”
她忍不住想起母親戚夢丹來,阿孃的琴技比她還要好許多,音調婉轉細膩,但是音調裏,卻總是帶着些流離。
那個時候,她還想不明白,母親年紀輕輕,榮華富貴享受不盡,爲什麼母親的琴聲裏,這般憂傷呢?
她不懂阿孃心中的心酸和苦楚,一直認爲,阿孃和爹爹的感情很好,後來,她知道了母親的過去,如今再彈奏這曲子的時候,便能夠體會其中的惆悵之意。
彈到最悲傷之處的時候,燕明殊忽然按住了琴絃,並沒有繼續往下彈去。
謝君樓自然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悲傷,便朝着她笑了笑道:“剩下這半曲,日後再彈吧,陪我過去坐坐。”
“好。”
燕明殊感動的點了點頭,感動謝君樓最懂她的心,可是想起多年前,她曾經把他辜負得那麼徹底,心裏就難過得不行。
男人把她抱到了腿上來坐着,揉着她的指尖,語調溫軟的問她:“可是想起你母親了?”
“嗯。”
燕明殊並不打算隱瞞謝君樓,偏頭看着他,語速緩慢地說:“姨母告訴我說,母親年少時,最愛北境的邊境風光,那年阿孃去北境上的時候,險些跌下懸崖,被一位江湖俠士所救,並對其一見傾心。”
她嘆了聲氣道:“這樣的劇情,在戲摺子上時常出現,聽起來似乎老套,但我卻在想,她心有所屬,卻被迫嫁給爹爹,縱使舉案齊眉,卻始終意難平。”
這場聯姻對誰來說,都是一種不公平。
燕承業就算娶到了心愛的姑娘,但是戚夢丹心中,卻始終有別人,正應了那一句: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使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謝君樓低聲笑了笑,安慰她道:“人間之事無法十全十美,但冥冥之中,也自有因果,也算是全了這一場,非十全十美之事。”
就拿戚夢丹和那位江湖俠士來說,他們雖然是萍水相逢,但也許,也在冥冥之中,有了難以割捨的牽掛。
想起一些事情來,謝君樓抱着她腰的手緊了緊,啞聲問:“七七可想知道,你阿孃同那位俠士之間的因果延續?”
“想,也不想。”
燕明殊苦笑着搖頭,那是屬於她母親的往事,想來不管有了怎麼樣的因果延續,對母親來說,也是如明月光般的回憶。
或許人性之間是骯髒的,母親和那位江湖俠士,也曾經發生過什麼,但都不是她這個晚輩,該去挖開的。
母親留給她的記憶太美好,她舍不掉玷污了母親的光明,有些事情,若是該她知道的,她自然會知道。
“別這麼說。”
謝君樓笑道:“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嗎,這世間任何事呀,都繞不開一個因果,或許有那麼一天,你能替你完成你母親的心願呢。”
母親的心願?
燕明殊忽然不知道說什麼了,其實,她也不知道母親的心願是什麼,母親也從未和她,說起過自己的往事。
謝君樓看向她的眼神,溫柔極了,指尖從她如瀑的長髮裏穿過,低聲笑道:“這世間的緣分,其實很簡單,也許兜兜轉轉,那個人,就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
“夜深了,睡吧。”
他扶着她的肩膀,讓她躺下來休息。
燕明殊並沒有睡着,倒是謝君樓躺下去沒多久,就已經入睡了,她想着他說的話,始終沒有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