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漠地掃了竇少夫人母子一眼,姿態冷淡,刻意提起了謝君樓,就是要讓她們知道,小遂願在謝君樓那裏,也是極爲重要的。
謝君樓的意思,便是武安王府的意思,要是得罪了謝君樓,就是得罪了整個武安王府。
定北世子妃再度朝着燕明殊行了個禮:“那妾身便謝過殿下了,今日殿下如此大度,妾身謹記在心,他日定會還了殿下這個人情。”
這態度自然是畢恭畢敬的,但她越是這個樣子,燕明殊就對這個女人,越是沒有什麼好感。
懂得隱忍,這樣的女人,通常最是殺人不見血的。
燕明殊微微頷首,便抱着小遂願,帶着含珠走出了花園。
看到燕明殊的身影消失在這裏,定北世子妃原本溫淡的臉色,終於露出了一抹狠厲來,卻轉瞬不見了。
“娜娜,她不過是個國公府小姐,只是仗着皇帝,纔敢這麼囂張,你可是跟皇帝一個輩分,怎麼對那個小妖女這麼尊敬?”
竇少夫人抱着兒子委屈的開口,對小姑子這樣的行爲,十分不滿,在她看來,世子妃這是自降身份,跟燕明殊服軟。
要不是顧念着燕明殊背後的權勢,她剛纔,早就給燕明殊顏色看看了。
世子妃斜了竇少夫人一眼:“你也知道,她背後是皇帝,得罪了她,你有什麼好處?我再怎麼尊貴,也不過是臣子!”
“難道我們太尉府,還怕她一個臭丫頭不成?公公也是兩朝老臣,皇帝總不能爲了她,責罰公公吧。”
竇少夫人卻不當回事,兒子在懷裏抽噎着,導致她對燕明殊更加怨恨了,一口氣堵在心裏,上不去下不來。
世子妃不悅地開口:“大嫂,這般不知輕重的話,你以後還是不要再說了,她燕明殊,纔是真正的權勢門閥,咱們不能和她對着來,她背後,不僅僅是國公府,還有將軍府和武安王府。”
一語驚醒夢中人。
燕明殊雖然是國公府嫡女,可也是鎮國將軍府的外孫女,還是謝君樓未來的世子妃,又有公主的爵位。
她入不入皇家宗祠,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皇帝重視她的身份,就代表着,她們不能輕視了燕明殊。
竇少夫人稍有領會,只能先把這個仇記下了。
……
燕明殊抱着小遂願經過了後花園,經過一道圓形花拱,就到了前院花園。
此刻,賓客們都在前院的廳堂裏談笑風生,府中的奴才都去了廳堂伺候,這前廳花園倒是安靜得很。
燕明殊剛拐入一道小徑拱門,就聽到一道清冷的女子聲音,從假山右邊的亭子裏傳了過來。
那嗓音犀利冷厲得很,聽起來生硬無比:“謝君樓,你躲了我這麼多年,怎麼,如今我回來找你,你還要避着我不成?”
聽到這道聲音,燕明殊的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
這個聲音她真是太熟悉了,許多年前,那個女子就是用這樣冷硬的聲音,居高臨下地和她說:“以你這樣的骨頭,配不上阿樓!”
華陽郡主蕭清瑤。
燕明殊現在正站在假山包圍成的拱門裏,稍微往前傾一下身體,就能夠看到蕭清瑤站在涼亭裏,一身月色琉璃裙,身形單薄,如同清冷的高山含雪。
蕭清瑤在沙場上征戰多年,脫下了那身銀白色的鎧甲,她便是國朝尊貴的皇家郡主,舉止間,都是優雅貴氣。
燕明殊記憶裏的蕭清瑤,曾經也是頑劣飛揚的一個人,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在冰冷的甘涼城裏,長成了冰霜美人。
蕭清瑤,從來都是一顆璀璨的明珠。
天之嬌女!
而這個時候,謝君樓竟然在這裏和蕭清瑤見面,這兩個人之間是怎麼怎麼樣的情誼,燕明殊並不是很清楚的。
畢竟謝君樓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這個女人,包括年少時,他也沒有提過蕭清瑤的名字。
而當時,燕明殊也和蕭清瑤沒有往來,只是聽過她的事情,所以,她也沒有問過謝君樓,關於蕭清瑤的事情。
不過現在看起來,這兩個人就算這麼多年沒見,但看起來,關係還不淺?
“阿孃,爹爹在那裏耶。”
小遂願眼尖看到了謝君樓,戳着小手指糾結地說:“咦,爹爹怎麼和那個姐姐說話呀?阿孃,那個姐姐就是綁架我的那個人!”
燕明殊看了小遂願一眼,點頭笑道:“嗯,阿孃知道,她是你爹爹的舊相識。”
“阿孃,爹爹不會被她給搶走吧?”小遂願一張白嫩的小臉上,滿是糾結的神色。
她雖然年紀小,但是也懂得人類的情感,知道那個漂亮姐姐,肯定是喜歡她家爹爹的,畢竟爹爹長得那麼好看。
燕明殊笑道:“當然不會,你要相信你爹爹,要是他這麼容易被搶走了,那阿孃纔不會答應嫁給他呢!”
“雖然那個姐姐也很漂亮,但是在願兒心裏,阿孃纔是最好看的。”小遂願抱着燕明殊的脖子,表忠心似的親了燕明殊一口。
燕明殊被小遂願的動作給逗笑了,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臉頰,抱着她,將身體隱匿在假山裏。
雖然偷聽人家說話,這樣的行爲不太厚道,但是,謝君樓這樣和另一個女人,私底下說話,她還是有些喫醋的。
而謝君樓聽到蕭清瑤的那些話,一言不發,他對於不想回答的問題,從來都是惜字如金的,而蕭清瑤這麼咄咄逼人,他更不想開口了。
“從甘涼城到長安,整整三千里路,當初,我幾次三番回來找你,你卻避之不見,如今我回來了,你還是不肯看我一眼?”
蕭清瑤的這些話,幾乎是從牙齦裏蹦出來的,一字一字的,其中不知道有多少陰曆之色呢。
如今的蕭清瑤,是越發犀利冷豔了,脫去了當初飛揚跋扈的樣子,大抵就是因爲謝君樓,纔會性情大變。
這話讓燕明殊有些詫異,蕭清瑤在去了甘涼城之後,還曾經奔走回長安來找謝君樓?
始終沒有等到謝君樓開口,蕭清瑤忍耐不住了,暴戾的拔高了音調:“謝君樓,你倒是說話啊,啞巴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嬌女,蕭氏皇族,當今皇帝的親堂妹,什麼時候被人這般輕視過?
而謝君樓按照輩分算,還是她的晚輩,她這樣一個驕傲的人,卻在謝君樓這裏,屢屢碰壁,情何以堪啊?
謝君樓半側着身站在假山那裏,聽着風從耳邊穿過,輕慢冷漠地開了口:“年少時,就不曾眷顧過郡主,如今,亦是如此。”
這一字一句,皆是酷寒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