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壓在心裏的一根弦，忽然就啪地一聲斷掉了，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氣，看着八公主那張年輕嬌俏的面容，一瞬間，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她學會了那本醫書裏的所有內容，過目不忘，卻眼睜睜地看着八公主，在自己面前消失，怎麼會這樣呢？
“老八！”
文和帝痛心疾首地大喊了一聲，八公主身體上的溫度，逐漸變得冰冷了下來，卻被他緊緊地捂在懷裏。
他和八公主的母妃江德妃，都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抱着那具冰冷的屍體，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不，不是這樣的，老八……”
一雙有力的手臂將燕明殊從地上撈了起來，謝君樓把她從人羣裏帶了出來，雙手捧住她的臉：“沒事吧？怎麼不說話？”
“沒事，我想靜一靜。”燕明殊搖了搖頭，哭聲從人羣裏傳了出來，如同刀刃一般，狠狠地剜着她的心肝。
耳邊都是震耳欲聾的哭聲，除夕夜，本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蕭清瑤跟她搶謝君樓，她都不覺得有什麼。
可是，這樣的團圓之夜卻成了八公主的祭日，往後的每一個除夕夜裏，恐怕無人能夠忘記這一件事。
燕明殊走出了大殿之後，漫無目的地走在宮道上，任由風雪飄落在她身上，縱然身體冷冰冰的，卻都沒有心裏冷。
謝君樓快步走了上去，把燕明殊帶到自己懷裏，把她的頭摁在胸膛上，啞着聲音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不用太過自責了，這件事跟你無關，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他知道燕明殊在自責什麼，她千防萬防，千算萬算，算計了蕭何，打壓定北王府，卻獨獨沒有防備今晚。
沒有算到他們會在除夕夜上動手，就這麼眼睜睜的，讓八公主死在了自己面前，爲了報復，竟然不顧文和帝會追究下去。
可是，八公主是江德妃的女兒，跟皇后無冤無仇，她纔剛剛議婚，開春就要出閣了，怎麼會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燕明殊緊緊地環住謝君樓的腰，聲音裏已經有了微顫的哭音，難過無比地說：“我苦苦學醫，是爲了十一，是爲了治病救人，可是，我救不了她……”
謝君樓溫柔的拍着她的後背，低聲安慰道：“七七，這件事在我們意料之外，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是你的錯。”
他照顧她的情緒，安慰她的自責，即便她真的錯了，可在他眼底，全都是對的。
八公主的確是體質偏弱，謝君樓和燕明殊的內力，屬於兩個極端，極陽極陰，根本沒辦法輸送到八公主體內。
若不是天意如此，謝君樓也怎麼會眼睜睜地看着八公主死去？
燕明殊無力的靠在謝君樓懷裏，她不敢去想八公主這件事，但是，腦海裏仍然迴盪着八公主那張嬌俏明媚的面容。
她苦笑了一聲：“我活了這麼多年，在宮裏過了這麼多年的除夕夜，經受過明槍暗箭，可從未經歷過這樣一件事。”
男人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髮上，發間冰冷的珠飾碰撞着他的下巴，目光冷洌狠絕：“相信我，我不會讓那些蛇蠍之輩好過，過了今晚，前路即將光明。”
殿內的聲音都被宮牆隔絕在外，燕明殊第一次沒能救下一個人，心裏百般不是滋味，這般依偎在懷裏的時候，心才能勉強安定下來。
“給朕傳魏巍，快去！”文和帝怒氣騰騰的甩了甩衣袖，看到平躺在地上的八公主，心裏又抽痛了起來。
他的大公主早夭，除了五個兒子，就只剩下四位公主了，除了最小的十公主還未議婚，其他幾位公主都已經許了人家，八公主是開春三月份的婚期，卻在除夕夜中毒身亡……
文和帝痛心無比的看着八公主，閉了閉眼眸道：“將八公主小心擡回德慶宮，朕一定會查明真相，讓下毒之人生不如死！”
自己親生女兒死在他面前，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從身邊離開，他恨不得將幕後兇手碎屍萬段！
蕭夜辰臉色蒼白的往後退了幾步，目光在擁擠的人羣中尋找着，看到高皇后的身影時，心這才定了下來。
他擔心這件事東窗事發後，會牽連到皇后，到時候，他會一力承擔所有的事情，只要高皇后沒有意外就好。
突然，肩膀上突然傳來一道強勁有力的大手，蕭夜辰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倉惶轉過身去，對上了蕭景瑟清冷的眸光。
“太子殿下怎麼了，臉色怎麼這般蒼白？”蕭景瑟疑惑地看着蕭夜辰，眸光緊鎖着蕭夜辰的臉，似乎是想要在他臉上，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蕭夜辰心虛地偏過頭去，避開了蕭景瑟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八公主的屍體上，怒聲道：“八妹的事情，定然是有人預謀的，否則，今上在此，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在八妹的酒水裏下毒！”
也不知道高國公到底是怎麼辦事的，明明是將毒下在蕭崢那裏，怎麼就到了八公主的身上？
蕭景瑟眯了眯狹長的鳳眸，目不轉睛地看着蕭夜辰：“太子怎知道八妹中毒，是有人在酒水裏下毒？而不是她早就中了毒？”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蕭夜辰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故作淡定得道：“若是八妹早就中了毒，想來朝華也能查得出來，既然是在殿上中毒的，不是在菜餚裏就是在酒水裏，本宮這麼猜測，有什麼不對嗎？”
蕭景瑟狐疑的看了蕭夜辰一眼，總覺得蕭夜辰今日怪怪的。
蕭夜辰眯着鳳眸斜睨了蕭景瑟一眼，嘴角斜挑起一抹弧度，若無其事就轉移了話題：“朝華呢？該不會是她沒能救好八妹，心裏過意不去，一個人跑出去了，女兒家可要注意點，五弟你不去看看嗎？”
“皇兄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其他人可不是省油的燈。”蕭景瑟淡淡地笑了一下，擡腳就走出了殿內，去尋找燕明殊。
蕭夜辰目光陰冷的看着蕭景瑟離開，雙手緊緊地握了起來。
殿內逐漸歸於平靜，八公主的屍體也被擡回了德慶宮，宮女和太監正在清理地面的血跡，朝臣們也匆匆離開了這裏。
燕明淵沒趕得上這場除夕宴，等他來到皇宮湖心島的時候，宴席已經被撤了下來，看到燕明殊從裏面出來，他匆匆迎了上去。
見燕明殊臉色不太好，他想要說什麼，卻也沒能說得出口，只是從含珠手中接過，扶住了燕明殊，朝着宮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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