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貴妃原本還是迷離茫然的目光,掃到燕明殊身上的時候,倏然就變得陰惻惻:“當初,高家風頭正盛,高氏成了高陽王妃,很快就懷了身孕,高氏出身名門高家,縱然當時的高家並不是那麼顯赫,但也有從龍之功,高氏有權有勢,在王府裏翻雲覆雨,沒有人敢說她半句不是。”

    “可是,戚夢柔性情寡淡,才華橫溢,容貌更是舉世無雙,而且,她還是王爺心頭摯愛的親姐姐,和王爺又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當時,唯有戚夢柔能和高氏一較高下。”

    “高氏其實並不得寵,但她是正室嫡妃,王爺待她也算是相敬如賓,再加上也懷了嫡子,太醫說,極大可能性是個男胎。戚夢柔和王爺感情甚篤,而我,不得王爺寵愛,也無身孕,便選擇了依附高氏。”

    “高氏爲人心高氣傲,自然是不把我放在眼裏,我若是不謀算,這王府裏,甚至是來日王爺登基,哪裏還有我的位置?”

    到時候,高氏有可以仰仗的嫡子,戚夢柔又有萬千寵愛在身,惠貴妃空有一個好家世,卻什麼都沒有。

    她怎麼可能甘心呢?

    若是一輩子都是王爺還好,可當時先帝分明是有意讓高陽王登基的,所以,惠貴妃就算不爲自己籌謀,也得爲母族籌謀啊。

    “後來,戚夢丹來王府陪戚夢柔,高氏這個人最爲圓滑,知道王爺傾慕戚夢丹,便去討好戚夢丹。”

    “我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將安胎藥換成了墮胎藥,經由戚夢丹的手,給高氏送了過去,一箭雙鵰!”

    後來,事情的發展結果的確是如惠貴妃所預料,高氏那一胎沒能保住,而親手端去安胎藥的戚夢丹,也成了衆矢之的。

    就算所有人都相信,戚夢丹沒有害高氏,可痛失孩子的高氏,又怎麼會相信戚夢丹是無辜的呢?

    可高陽王站在戚夢丹那一邊,戚夢丹又是鎮國將軍府的小女兒,又與靖國公府的世子訂了婚約,還是永嘉公主的閨中好友,高氏不是傻子,萬不會真跟戚夢丹撕破臉。

    所以,高氏忍下了喪子之痛,面對仇人還能強顏歡笑,一切只等着秋後算賬。

    等啊等,高氏苦盡甘來成了皇后,也終於等來了自己的機會,她跟賢陽公主密謀,讓戚夢丹子大難產而死。

    燕明殊蹙緊了眉頭,沒想到當年的事情,竟然是這般曲折。

    高氏弄權,惠貴妃依附,戚夢柔最得寵愛,而與王府毫不相干的戚夢丹,卻成了她們勾心鬥角的犧牲品。

    燕明殊難掩痛心之意,她母親是多麼善良的一個人,堂堂將軍府嫡女,多麼尊貴的身份啊,卻無端成了犧牲品,最後還落得這樣的下場。

    上天何其不公平,竟然還讓這些罪人,逍遙法外!

    “將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忘記,回到牀上睡一覺,醒來之後什麼也別提起。”

    燕明殊深吸了一口氣,看到真正的仇人惠貴妃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卻不能替母親報仇,她幾乎是心如刀割。?

    惠貴妃十分聽話的爬上了牀,拉過被子蓋在身上,閉上了眼睛,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見此,燕明殊平復了一下情緒,擡手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打開了內室的門,喊了一聲:“來人啊……”

    在大殿外守着的婢女聽到聲音,連忙衝到了內殿門外,着急地問燕明殊:“殿下,發生什麼事情了?”

    燕明殊伸手指了指裏面:“不知道怎麼了,貴妃娘娘忽然睡了過去,本公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你去找個太醫來瞧瞧,可別出什麼事纔好。”

    聞言,宮女轉身就跑去太醫院請太醫了。

    太醫來得倒是很快,一番把脈之後,只是說惠貴妃體虛,夜裏又感染了風寒,操勞憂思過度,一時體力不支,才導致昏厥。

    隨後,太醫就開了幾貼藥,叮囑幾句後,便退下了。

    從夢華宮出來後,燕明殊漫無邊際地走在皇宮的角落裏,心裏也不知道想什麼,雪地裏被她踩出了深深的腳印,每走一步彷彿都是故意踩得那麼深。

    她從未想過,以母親的善良,也會被有心人利用,甚至是落得母女俱亡的下場。

    生於王侯將相之家,善良心軟是原罪,可是燕明殊不明白,不爭不搶的一個人,憑什麼要被人利用?

    燕明殊心裏煩躁得很,踢了踢腳下的白雪,白雪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光影交錯之間,那邪魅飛揚的少年正看着自己,朝着自己似笑非笑地走來。

    他總是會在自己有難的時候出現,看起來寡淡薄情,實則是最情深之人,柔軟的目光,似乎要將她融化。

    謝君樓,是她在這人間,唯一的救贖了。

    等回到玲瓏宮的時候,燕明殊渾身都溼透了,可把凝香給嚇了一大跳:“姑娘這是怎麼,身上怎麼溼成這樣了?”

    還沒等燕明殊開口說話,聽到動靜的戚夢柔,就從裏殿走了出來,看到燕明殊的樣子,也嚇得魂不守舍。

    “小心肝兒,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成這樣了?快,快去準備熱水給姑娘泡個澡,可別着涼了纔好。”

    戚夢柔着急了起來,原本就發白的臉色越發白了,這麼握着燕明殊手的時候,自己手上也沒什麼溫度,讓燕明殊一陣心疼。

    “不用去了,你們都先下去,我有事情和姨母說。”

    燕明殊阻止了宮人們的動作,拉着戚夢柔坐在了美人榻上,將毛毯蓋在了戚夢柔腿上:“姨母,我剛剛催眠了惠貴妃。”

    戚夢柔的臉色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也知道這催眠術是什麼,便沉聲問道:“你從她嘴裏知道了什麼?”

    “當年,是惠貴妃設計了我阿孃,皇后也不過是被人當槍使了。”燕明殊的嗓音格外尖銳,如同刀子一般:“雖然我早就知道,這齣戲裏,惠貴妃也扮演着一定的角色,但從不曾想過,皇后和所有人都被她蒙在了鼓裏。”

    “竟然是她,她竟然有這麼陰毒的心思……”

    戚夢柔頓時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就說,王府裏沒有多少姬妾,誰能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害人。

    當時皇上還是高陽王的時候,在諸位皇子中是最爲炙手可熱之人,所以,明槍暗箭數不勝數,戚夢柔當時還以爲,是其他皇子暗下的殺手。

    畢竟,王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高氏先誕下了高陽王的嫡子,對高陽王的前程還是有很大幫助的。

    可戚夢柔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當年最不起眼的阮氏,竟然是背後操縱了一切的幕後黑手。

    “可恨我早知道你母親的死,跟皇后和賢陽逃不開干係,卻遲遲沒有替她報仇,我真是枉爲人姐!”

    戚夢柔痛心疾首地哭泣了起來,陰曆和恨意逐漸蔓延上眉梢,眼底都是森寒刻骨的恨意,生出了一種令人驚駭的殺伐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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