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阿樓和七姑娘是什麼樣的身份,只要是違背了這樣的法則,就等於是逆天而行,和老天爺作對。”

    天機希望謝瑤華能夠明白這點,話語便格外幽長了起來:“這種法則就等於是天道,人和天道作對,豈會不付出代價呢?”

    逆天命而行,這類人本就不被天地所容納,下場極爲悽慘。

    前世,謝君樓以凡人之軀跪求梵音逆天命,他這一世便要承擔天譴,可他的真正身份,也是雲巔之上的尊主上淵。

    上淵乃是生於大愛之境的人,化自天地靈氣而生,他是摘星樓的主人,卻逆天而行,他日迴歸雲巔之上時,也必定要受到懲戒。

    所以,這一世的謝君樓,下場好不到哪裏去,而且,現在的謝君樓替燕明殊,承受了九分天譴,才成了這短命之兆。

    “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謝瑤華虛弱地開了口,臉色也白到了極致。

    天機眯了眯細長的眼眸,眼底悄然生出了一抹紅絲,話語流暢,卻殘忍到了極點:“受逆天之術者本該要生生世世永不超生,而求逆天之術者,則是要十生不入輪迴。”

    “阿樓在原有的代價基礎上,又替七姑娘承受了全部天譴,便是生生世世不入輪迴,如今這一世的短命之兆,是上天給他的懲戒。”

    “可即便如此,七姑娘也要承受一些代價,應當是十生十世不得輪迴。”

    人死時若是怨氣難消,有緣人也會得到一次機會,可以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夙願,但若是要求重生的,代價非常慘痛。

    而上天給予一次重生的機會,那麼這個人,是不可能長命百歲的,需要在短時間內,完成自己的夙願。

    所以這一世,便是短命之兆。

    只是原本,謝君樓承擔的要少一些,燕明殊承擔的多一些,謝君樓要替她承擔一切,可天譴豈是說承擔就承擔的?

    所以,燕明殊也需要十生十世不入輪迴,十生之後,她還是可以進入輪迴,但謝君樓……則化爲孤魂野鬼。

    謝瑤華頓時如遭雷劈,腳下不受控制地往後倒退,一下子就撞到了柱子上,失神呢喃:“生生世世不入輪迴,那不就是……永不超生!”

    姑娘的臉色如同破敗的花朵一般,全無血色,如同被人抽走了渾身血液,眼前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耳邊只有天機的那幾句話,不斷地在她腦海中盤旋着。

    生生世世沒有輪迴,化爲孤魂野鬼,不過是爲了全燕明殊的心願,全了這一世的夫妻之情,可值得?

    可是愛一個人,從來就不問值得不值得,若是今日之事換成衛遲,謝瑤華也是心甘情願的!

    但一看到謝君樓虛弱成這個樣子,謝瑤華還是覺得心臟疼得厲害,一點都不能夠呼吸了,難以想象這樣的結果。

    生生世世沒有輪迴,脫離六道輪迴,而自己卻要看着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進入輪迴,這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啊?

    可是違背天意的人,下場從來都是灰飛煙滅,在這世上存在過的一切痕跡,都要煙消雲散,徹底湮滅。

    而燕明殊十生十世之後,還能夠繼續輪迴,謝君樓卻是要永不超生,在人世時,還得替她承了九分天譴,還能有什麼,比謝君樓更慘痛的?

    “砰!”

    謝瑤華猛地跪在了天機面前,眼眸紅得都能滴血,一字一句地懇求:“天機哥哥,我求你,求你幫幫我阿哥,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下場啊!”

    可即便要付出代價,那也是該壽終正寢啊,怎麼可能英年早逝?

    若是英年早逝,哪裏來的一世夫妻之情?

    天機被謝瑤華這個舉措弄得愣住了,沒想到,錚錚傲骨的謝瑤華,爲了謝君樓,也會跪得這般毫不猶豫。

    “世人最是堪不破愛恨嗔癡,爲何偏要這般執迷不悟呢?”

    天機心裏動了惻隱之心,可也不得不偏過頭去,不敢去看謝瑤華的眼眸,回答得又決然又無奈:“我不過是區區凡人,如何能和天道相爭?就算施逆天之法的梵音殿下,也要受到相應的代價。”

    面對這樣難以接受的噩耗,謝瑤華傷心是在所難免的,不要說她了,便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接受。

    可這一切,都是謝君樓自己求來的,他是雲巔之上的尊主,他最清楚自己以凡人之軀求逆天之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他明明知道這一切,爲什麼還這般義無反顧呢?

    不過是自己心甘情願罷了!

    長夜一點點地流逝而且,謝瑤華筆直地跪在天機面前,一顆心都被烈火灼燒而過,砰然成灰!

    “你先起來。”

    天機於心不忍,彎腰將謝瑤華扶了起來,話語晦澀:“萬事都有天註定,你阿哥非尋常人,這件事或許會有轉機,希望你能夠理解我。”

    這話是在提點謝瑤華,他也是凡人,受一定的法則約束,不能泄露太多天機,否則要招致滅頂之災。

    蓬萊島上也有他的族人,他自然是有私心的。

    謝瑤華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是沒有聽懂,只能朝着天機彎腰作輯,聲聲懇切:“還請天機哥哥莫要將這件事,告訴我阿哥和七七,謝瑤華拜謝天機哥哥大恩。”

    她低頭心疼無比地看着謝君樓,若是阿哥知道,他自己苦苦求來的一世重生,沒有多少年可以走了,他該有多麼難過?

    天機重新擰了塊溼毛巾,放在了謝君樓的額頭上,把他的手放回被子裏,嗓音低沉沙啞:“你放心,我這人從不多嘴,更何況……”

    他疲憊地揉了揉額心,長長的睫毛耷拉了下來,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格外柔軟,聲音越發低沉,後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就算他不會告訴謝君樓,以謝君樓的英明睿智,以他謝君樓的身份,他會猜不到這麼做的下場嗎?

    謝君樓身爲雲巔之上的尊主,他要比天機更清楚這些事情,他這是要假裝不知情,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啊。

    至於回到雲巔之上會如何,這不在天機的關心範圍內,但隱約也能猜到一些祕辛,雲巔之上的人,是不允許有情愛的。

    所以,即便是當初上淵洞悉了梵音的陰謀,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跳了進來,不就是想在人間,全了和拂靈的夫妻之情嗎。

    因爲回到雲巔之上,他們便又成了師徒關係,謹守本分,不得僭越半步。

    兩個同樣不能有情愛的人,卻生了禁忌之情,他日回到雲巔之上事,又要面對着怎樣一番情景呢?

    天機不知道,只知道現在的他們,是這世上的唯一一點甜意。

    珍惜當下,纔是彌足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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