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天雷就如同在兩個人頭頂炸開一般,摻雜着毀天滅地的警告之意,梵音修爲低,幾乎都要跪下了。

    謝君樓微微張開雙手來,不知道從那裏刮來一陣凌厲的風,將他身後的墨發吹得凌空亂舞,話語狂妄到了極致:“天欲渡我,我卻願立地成魔!”

    “天想渡我,我不願你渡,真真是可笑極了!”

    他謝君樓在當初跳下摘星樓的時候,就已經走入魔障了,遇到拂靈,便傾心於她,這是上天註定的因果!

    梵音震驚地看着如此怒懟蒼天的謝君樓,她忽然想起許多年前,上淵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語。

    那一日,是上淵墮入人間的時候,她問他,摘星樓上修行多年,修無情道,爲何連老天,都渡不了他?

    那一身如雪白衫洗清骨的男人,立在摘星樓的祭祀臺上,擡眼笑看蒼天。

    那素來寡淡寂靜的眸底,藏着睥睨天下的威嚴,面容忽而就變得萬般邪肆,話語萬般狂妄:吾自願墮入地獄,天也不敢渡我!

    那一日,梵音將這話聽得清清楚楚。

    縱然上淵和拂靈執掌衆生命運,可超脫亡靈,卻被上天要求無情無愛,但他們都是活生生的存在,而非一個冰冷機器。

    在上淵墮入摘星樓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凡塵一世,他不想成仙,只願成魔,便是天,也休想渡他!

    梵音眯着眼眸看向謝君樓,眼底忽然就氤氳出了一抹溼潤,瞧着瞧着,眼睛便酸澀得越發厲害,眼淚掉了下來。

    她連忙擡手擦了一下眼睛,發現自己的手背一片溼潤,頓時就陷入了恍惚之中。

    原來,她也是會掉眼淚的。

    原來,她也有了人的情感。

    周遭再度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四周傳來一道綿長的靈歌,從黑暗而來,融入黑暗之中,婉轉神祕。

    ……

    所有人緊緊地盯着天機的動作,眼底充滿了希望的光芒,都在等待着奇蹟的出現。

    蒼穹上憑空響起一道天雷,也就是在這一刻,懸在天機眼前的染血紅線,猛地一下從中間斷裂開來。?

    天機遭到了極重的反噬,猝不及防,就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了,他不禁絕望地閉上了眼眸:“完了!”

    天色暗沉得如同潑墨一般,硃砂陣紋散發出了詭異的光芒,將整片天地都照亮了,有節奏的神祕靈歌,從四面八方飄蕩了過來。

    下一瞬間,衆人就倏然瞪大了眼睛,緊盯着陣紋中央,發出了一陣驚顫不已的音調:“快看……”

    只見陣紋中央忽然衝出一道金光,狂風頓時席捲了過來。

    衆人扶着重傷的天機倒退,看不清陣中的情形,只知道強烈的金光從陣中充了起來,周遭就如同羣魔亂舞一般。

    強烈的金光之中,那道月白色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腳下金蓮璀璨盛開,搖曳間,玉骨仙姿,豔驚天下。

    辨不清是仙,還是佛。

    狂風逐漸湮滅了下來,陣中情景也明朗清晰,便見謝君樓屹立在那裏,閉着眼眸,雙手合十,身上氣度仙佛難辨。

    “那是……”

    天機緊盯着恍如神祇的謝君樓,眼底充滿了震驚的光芒,話還沒有說出口,喉嚨裏就涌上了一股腥甜。

    他方纔強行破陣,靈力喪失得太厲害,後來謝君樓衝破陣法,他又遭到了反噬,此刻五臟六腑,都如同被撕裂了一般。

    鮮血在喉嚨裏翻騰,身體機能都隱約有萎縮的徵兆了。

    這種感覺真是難受啊。

    他看了眼朝他們走來的謝君樓,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倒在了衛遲的肩膀上。

    ……

    燕明殊被劈暈的時候,死死地掐住了掌心,讓自己保留着最後一絲神智,但眼睛被蒙了黑布,手腳也被綁住了,不能動。

    也不知道這羣人把他們帶去哪裏了,應當是往山裏面走的,風聲呼呼地颳了過來,他們被帶着入了什麼洞口。

    隨後,耳邊的風聲就沒有了。

    在穿過山洞的時候,燕明殊聽到了此起彼伏的聲音,在這樣的情境下,聽起來十分詭異。

    男人們癡狂忘情的喘息聲,其中夾雜着女人們細長的哭聲,似乎還有鞭子落下來的啪聲,充斥在耳邊。

    燕明殊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浮起來了,心底莫名的,就升騰起一股巨大的恐懼來。

    似乎是怕被發現什麼,擡着他們的黑衣人,腳下如同生風了一般,行走的速度越發快了,帶着他們穿過了山洞。

    繞過曲曲折折的道路,也不知道被帶去了那裏,方纔那些詭異的聲音,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很快的,燕明殊便感覺到周遭的溼氣很重,像是腐朽的味道,直覺告訴她,她和十一被帶到了地底下。

    又過了半個時辰,她和燕明淵終於被放了下來,就被放在一塊石牀上,那些黑衣人就全都撤走了。

    “十一,十一……”

    燕明殊輕輕地鬆了口氣,還好她和十一被放在一起,見燕明淵一直沒有醒,她便往掌心裏灌輸了一些內力,貼在他的手腕上。

    用內力,刺激燕明淵醒來。

    燕明淵一下子就激醒了過來,猛地坐直了身體,感覺到燕明殊靠在他身上時,才鬆了一口氣:“阿姐,我們這是在哪裏?”

    “應該是地下密室。”

    燕明殊抿了抿乾澀的嘴脣,這裏處於密閉的空間,但進入通風口的空氣,導致整個空間十分潮溼,應該是地底很深的地方。

    “不是蕭清瑤,就是蕭寒!”

    燕明淵略微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和雙眸都被束縛住了,他只能抓住燕明殊的手,感知到她手上的溫度,他的心才能定下來:“阿姐是故意讓他們抓到的?”

    就算燕明殊的傷纔好,她的武功還是深不可測,想要抓住她,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要不是對方用化骨散,燕明殊最後也不會落於下風。

    最後關頭,他捕捉到燕明殊投過來的眼神,但也不確定,她是不是就是那個意思。

    燕明殊微微嘆了一聲氣:“你不經常在長安,或許不知道,最近,城外有不少妙齡少女失蹤,官府的人追查至今,還是沒有結果。”

    “被帶到這裏的時候,我忽然就在想,少女失蹤案,是不是和這裏有關。”

    說着,她的語氣便變得凝重了許多,不僅懷疑這裏和少女失蹤案有關,更懷疑,弄出這麼個密閉空間的人,背後藏着更大的陰謀。

    燕明淵蹙了蹙眉梢:“可把我們抓來這裏的人,不是蕭清瑤便是蕭寒,若是這麼說的話,那他們豈不是……”

    如果說少女失蹤案和這裏有關係,那蕭寒或者蕭清瑤,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那麼這個目的,涉及到威脅江山嗎?

    燕明殊又沉聲道:“在我們通過第一個山洞的時候,我聽到了女子細長的嗚咽聲,還有男人的聲音,但那個地方距離這裏,隔了大概半個時辰的腳程,所以這個地下,很有可能被剪了無數個密室。”

    “本身在地底修建密室,就已經是一項巨大的工程了。”燕明淵的語氣變得寒涼無比。

    修建一方密室,工程耗費巨大,修建無數個相連接的密室,而且還是這麼深的地底,那得耗費多少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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