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臉色鐵青,面無表情地看向燕明殊:“本王奉皇上和太后之命,來給國公府的七姑娘,負荊請罪。”

    蕭寒咬了咬牙,跟着父親後面接着開口:“蕭寒也前來負荊請罪,叩謝吾皇恩典。”

    周圍的百姓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他們是奉了太后和皇上的命令,纔來給燕明殊負荊請罪的,但到底是犯了什麼事,纔要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父子二人剛說完這句話,就準備將背後的荊棘丟去,而身邊隨行的侍衛,手裏也捧着蟒袍玉帶,正要替他們套上。

    燕明殊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着定北王和蕭寒淺笑:“那皇上和太后,有沒有告訴二位,負荊請罪是需要下跪的?”

    什麼?

    背上荊條請罪還不算,還需要給燕明殊這個小女子下跪?

    奇恥大辱,這真是奇恥大辱啊!

    蕭寒一下子就惱羞成怒了,眼睛瞪得無比大,死死地盯着燕明殊:“燕明殊,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們父子鎮守甘涼城,爲朝廷立下汗馬功勞,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閨閣女子,就算是有公主爵位,那也是晚輩,讓兩個長輩給你負荊請罪,這本來就是違背道德倫常的事情,竟然還想讓我們父子下跪!”

    “燕明殊,你真是好大的臉啊!想讓我們跪你一個女人,你想法都不要想!”

    蕭寒高高在上了一輩子,除了這次被變成太監,他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麼大的羞辱,給燕明殊這小賤人請罪,他忍了!

    她竟然這麼得寸進尺!

    下跪?

    她做夢吧!

    “我知道你們父子功勞大。”

    燕明殊脣邊的笑意越發深邃了,笑得依舊端莊高貴,話語卻十分冷漠無情:“你們父子是立下赫赫戰功不錯,但是你別忘了,若沒有天朝,便沒有你們今日的一切。你們是爲皇上守江山不假,但難道不是給你們自己守住這榮耀嗎?”

    “蕭寒世子這話,是想告訴世人,沒有你們父子,便沒有大昭這盛世天朝,便沒有當今聖上嗎?”

    她覺得蕭寒真是可笑,他們所立下的功勞,是否也真的是想讓大昭安穩,還是想把甘涼城變成自己的東西?

    “你!”

    蕭寒被燕明殊堵得啞口無言,氣急敗壞地說:“你別在這裏耍嘴皮子,我蕭寒不喫你這一套,就算是現在去見皇上,我也照樣這麼說,本世子倒要去問問皇上,功臣武將在你眼裏,就是拿來羞辱的嗎?”

    “蕭寒,有功之臣的確是值得尊敬,但不是像你這樣,時刻拿出來炫耀的。”

    燕明殊卻是冷笑了一聲,話語極其有節奏感:“就算你功勞居高,但是你如今所擁有的榮耀功績,都是以千千萬萬將士的鮮血和白骨堆起來的,若是沒有他們,如何有你的今時今日?”

    “他們是黃土枯骨,甚至是馬革裹屍,而你呢,坐擁榮華富貴,如今還在這裏大放厥詞,你羞不羞恥?”

    沒有哪個將軍生來就是將軍,也沒有哪個將軍一個人上戰場,就能夠給朝廷打下勝仗的。

    將軍百戰死,戰功赫赫之人的確讓人敬重,但那些馬革裹屍的將士們,難道就要被遺忘在一捧黃土裏嗎?

    他蕭寒以爲他身上的那些勝仗和功勳,是靠自己一個人打下來的?

    “再者,世子今日爲何要來給本公主請罪,你我都心知肚明,做錯了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燕明殊無不嘲諷的冷笑:“我燕明殊付出的代價可謂慘痛,你蕭寒僅僅就是背一背荊條,就算是過去了?”

    “誰說我就付出了這一個代價,你跟謝瑤華不是還把我……”蕭寒不甘心,但說到這裏,話語突然戛然而止,不僅說不下去,也是說不出口。

    他要怎麼說?

    說自己已經被斷子絕孫了?

    長安城這麼多百姓圍在這裏,若是知道他這檔子事,那他蕭寒,以後可再也沒有顏面,在這長安城立足了。

    “我跟安樂郡主把你怎麼了?”

    燕明殊深深地笑了,自然是知道蕭寒不敢說,她的話便更加肆無忌憚了:“蕭寒世子,你可不要睜着眼睛說瞎話,如今你活蹦亂跳,還能跟我在這裏吵架,能被我們怎麼了?”

    她笑得燦爛無比:“皇權至上,縱然你功勞顯赫,也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要負荊請罪,那便誠懇一點吧。”

    蕭寒和定北王渾身都僵硬住了,說起來,負荊請罪的確是要跪下才算誠懇,但他們來給燕明殊請罪,本來就是被逼的。

    若是有得選擇,他們也不會選擇這條路了。

    但燕明殊的語氣讓他們十分不痛快,就像是,他們必須要給她下跪賠罪一般。

    “怎麼,不願意?”

    燕明殊見蕭寒沒有要跪下的打算,便冷笑了一聲:“本公主和弟弟的傷勢也才痊癒,心情不太好,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還請世子不要怪罪。”

    “燕明殊,你欺人太甚了!”

    蕭寒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屈辱,當下就要轉身離開,卻被定北王一把拉住。

    “父王?”

    蕭寒一下子就明白了定北王的意思,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父親,甩開了定北王的手腕。

    男人轉頭看向了燕明殊,咬牙切齒:“我蕭寒堂堂七尺男兒,哪怕是皇上要我的腦袋,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但要我給你燕明殊磕頭,你想都不要想!”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過是負荊請罪,又有何妨?”

    定北王能巋然不動這麼多年,有野心,也能忍得下這樣的屈辱:“本王今日,就給你這黃毛丫頭跪下了!”

    說着,他雙膝一軟,便朝着燕明殊跪了下來,脊背挺得筆直,是帶着無盡屈辱跪了下來。

    而這一下子,蕭寒便再也沒有站直的理由,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悶響聲傳來,他幾乎要把膝蓋給磕碎了。

    看到兩個人屈辱下跪,燕明殊抿脣笑了,笑意卻是冷漠森然的:“好一個大丈夫能屈能伸,定北王和世子果真擔得起大丈夫之稱!”

    她刻意咬重了大丈夫三個字,其中的意味深長,也只有定北王和蕭寒自己清楚了。

    蕭寒怎麼會聽不出她這話裏的嘲諷,咬緊了牙關,死死地瞪着燕明殊,眼神要是可以殺人的話,燕明殊早就被他千刀萬剮無數遍了。

    ……

    定北王和蕭寒負荊請罪之後,便坐着馬車回到了王府,而蕭寒面色鐵青,還在因爲被逼下跪一事,耿耿於懷。

    “燕明殊讓你給她下跪,就是爲了打擊你的氣焰,爲了報復你,你若是跟她槓上,喫虧的還是你!”

    定北王語重心長地勸蕭寒:“這件事是太后和皇上的意思,雖然沒有言明要下跪,但鬧到宮裏,只怕皇上和太后也要護着她了。”

    蕭寒氣急之下,說話也越發不知輕重了:“難道我們父子這麼多年的功勞,還抵不過一個女人嗎?皇帝還要不要他的江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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