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燕明殊出現在牡丹園的時候,衆人微微看向蕭清瑤,眼神明顯變得複雜了起來,是因爲長安城衆人都曉得,謝君樓對燕明殊情有獨鍾。

    而她蕭清瑤,對謝君樓也是一見傾心。

    蕭清瑤受不了這樣的目光,從賞花宴裏出來的時候,便瞧見了騎着高頭大馬而來的謝君樓,尊貴又驕傲。

    她對謝君樓另眼相看,再加上心裏的極度不平衡,自然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這一眼,便對上了謝君樓遙遙看來的目光。

    男人的眸光始終深邃黝黑,如同深淵一般,斂下了無數清冷和寒冰,蕭清瑤每每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總想要跌進去,再也不肯出來。

    蕭清瑤從來都不是一個能放下身段,前去阿諛奉承的女子,可看到謝君樓的時候,她心裏都會有一個衝動。

    想要上去彎腰,笑問豔衣少年郎:高馬可騎否?

    但她自然是問不出這話的,因爲眼角餘光看到,燕明殊從園子裏走了出來,朝着謝君樓走了過去。

    端坐在高頭大馬的謝君樓,眉梢一下子就舒展開來,斂了寒冰的眼眸,瞬間的,蔓延上一抹溫柔的笑意。

    謝君樓彎身下了馬,迎上了燕明殊,伸出手去,動作親暱的替燕明殊,整理額間碎髮,挑起脣角邪魅地說:“這麼迫不及待的出來接我,是想我了?”

    “你怎麼三句話裏,沒一句是好話呢?”燕明殊嬌嗔似的瞪了謝君樓一眼,可眼中,卻沒有半分女兒家的嬌羞。

    蕭清瑤看得清楚,燕明殊她,不愛謝君樓。

    馬上的,她就替謝君樓覺得不公平,認爲燕明殊不識擡舉,能得到這般風華絕代少年郎的傾心,她竟然不屑一顧?

    哪怕是過了這麼多年,蕭清瑤再度回想起當日情景,她還是覺得燕明殊不識擡舉,白瞎了這麼好的少年。

    或許是因爲燕明殊的不愛,也是因爲謝君樓的邪魅肆意,讓她生了不可覆滅的掠奪之心,發誓,要將謝君樓收入她裙下。

    可不管是那一個原因,最重要的一點應當是——她看到那面對任何人,都是冷漠寡淡的少年郎,唯獨在面對燕明殊的時候,溫柔細語、含情脈脈,看到他小心翼翼地跟在燕明殊身後,眼裏心裏,都是燕明殊的樣子。

    蕭清瑤那個時候便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謝君樓心裏裝的人,是她蕭清瑤,那該是怎樣一番情景?

    心裏生了魔障,便再也難以消除,她無不在想,總有一天,她定要面對天下人都冷眉冷目的謝君樓,只對她一人溫柔無限。

    後來,蕭清瑤遠去甘涼城,前路無比美好,成爲功勳卓著的美人將軍,天下人無不歌頌她的功勳和戰功。

    她以爲自己有足夠的資本,和謝君樓並肩而戰,可當她在千里之外的甘涼城,聽到的,卻是謝君樓和燕明殊感情甚篤的消息。

    蕭清瑤再也容忍不了,跑死了三匹馬才趕回長安,確定這是事實後,她氣得肺都要爆炸了。

    她素來張揚意氣慣了的,怎麼能忍得下這口氣?

    那一日,她在長街的茶樓上,忽然看到謝君樓牽着燕明殊,慢慢地走在長街上,眼神動作都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比謝君樓年少時,還要溫柔小心百倍,就像是把燕明殊當成手心裏的寶貝,怕磕着碰着了,他從來沒有對她笑過的。

    不是沒有笑,只是那笑容裏,多少摻雜着漫不經心,從未有過半分真心。

    可是謝君樓面對燕明殊的時候,脣邊掛着溫柔的笑意,便是和她說話的聲音,都是溫柔細語的,從未大聲過。

    而燕明殊,便是謝君樓唯一的死穴。

    謝君樓當真是愛慘了燕明殊,小心呵護該不算夠,都恨不得把燕明殊揉入心口,似乎這樣,才能夠讓他安心。

    就算是燕明殊的細微皺眉,謝君樓都要心疼上半天的。

    那個時候,還是謝君樓他們從漠北迴來之後,坊間流傳的,都是他們的功勞。

    蕭清瑤獨自一人站在茶樓上,第一次,哭成了淚人,幾乎是慘絕人寰的,容軻甚至都要以爲她要尋短見了。

    她是悄悄回長安的,謝君樓並不知情,那是蕭清瑤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哭,也是最後一次。

    容軻十分心疼她,她這樣一個人,在戰場上受傷都沒有皺過眉的,卻爲了一個謝君樓,哭得這麼慘。

    他們之間的事情已成事實,不管蕭清瑤做什麼,都是沒辦法將謝君樓的心搶回來,再怎麼做,都是徒勞無功的。

    蕭清瑤是萬萬想不到的,謝君樓那麼個飛揚肆意的少年郎,愛了燕明殊整整小半生,無論過去了多少年,他在燕明殊面前,始終都是低眉順目,甚至讓他萬般討好。

    彷彿燕明殊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謝君樓,纔是平頭小百姓,蕭清瑤自然是萬般不甘,可那又如何?

    她是鐵骨錚錚的甘涼城守將,有自知之明,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去鬧騰,反倒引得謝君樓對她的厭惡更深。

    知道自己再難走入他心中,也是存了無數不甘,蕭清瑤想讓自己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她來回這麼奔波,在回到甘涼城的時候,她便生了一場大病,一病就是兩個多月,連戰事,都耽擱下來了。

    那個時候,父王和母妃也得知全部事情,便語重心長地來勸她。

    這天下並非只有謝君樓一個男人,她出身皇族,乃國朝郡主,鎮守甘涼城,尊貴無比,怎麼可以爲一個男人尋死覓活的。

    她卻十分冷靜地和父母說:“就算他有千萬般不好,可在我眼中,他彌足珍貴,我就是隻要他一個人。”?

    對於愛謝君樓這件事,她是完全走入了一個死衚衕裏,怎麼也走不出來了。

    她大病痊癒之後,人也變得清明瞭許多,縱然心裏記掛着謝君樓,卻也並沒有去打擾他,繼續征戰沙場。

    蕭清瑤不是沒有和燕明殊搶過的,只是再怎麼搶,到最後,都還是什麼也沒有得到,反倒惹得謝君樓的厭惡。

    她活了二十多年,在謝君樓身上白白蹉跎了這麼多年,把所有的心血都給了謝君樓,把希望和愛,都給了他謝君樓。

    卻是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不管蕭清瑤是否偏袒過容軻,建立紅羅門有什麼樣的企圖,可對謝君樓的情意,卻是真真切切的。

    蕭清瑤恨謝君樓對她的無情無義,但也心疼他爲燕明殊受傷,也捨不得他受傷,這般複雜的心情,不是她該有的。

    她在戰場上走了這麼多年,連性命都不曾放在眼中,世間任何事都被她看得很輕很淡,而不是在被謝君樓拒絕後,還跟他糾纏不清。

    蕭清瑤想要走得乾脆利落,可感情永遠佔據了上風,她的腳,怎麼也邁不開,明知道這樣下去,對她只有害處,可她卻捨不得就這樣走了。

    這一輩子,她就愛過這麼一個男人,也總要爲這一個男人,失去一些理智,不是嗎?

    拿這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蕭清瑤也明白自己不爭氣,可是,那又如何,她自己心甘情願,誰也不能說一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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