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微微一下眼眸,緊盯着燕明淵,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今日看到你阿姐的時候,可覺得她有什麼變化?”

    “說有,但也沒有,說沒有,卻也有。”

    燕明淵腦海中浮現出燕明殊的樣子來,眸光明滅不定,語速緩慢地說:“阿姐如今是人類,體內有人類的雜質,在尋常人眼中,她的確是風華絕代,可若是和昔日的拂靈相比,還是差了很多。”

    相同的容貌能夠展現出不同的風情百態,拂靈雖然非人非妖非神非仙非魔非鬼的存在,可言之爲天下第一美人,也不爲過的,沒有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只是後來,拂靈變成了燕明殊,人體的結構十分複雜,她體內有人間的雜質,掩蓋了她原本的風華,和當年相差許多。

    就如同兩株牡丹花,一株沐浴在日月光華之下,自然會顯得風華無限,而另一株經常長在陰影裏,雖然也是極爲豔麗好看的,但比之前一株來,就會顯得黯淡了許多。

    燕明淵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梢,眼底掠過一抹異色:“我感覺現在的她,正在往當初的拂靈過度。”

    天機沉沉地開口:“是了,是因爲她體內的封印,有鬆動的痕跡,纔會有這樣的變化,照這樣的情形,天下很快就要大變了。”

    “封印要鬆動了?怎麼這麼快?”燕明淵不敢相信天機這話,封印有鬆動的跡象,就意味着,她的宿命之敵快要來了。

    天機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你要明白,摘星樓和雲天之巔不可一日無主,星辰亂象,已經給天下帶來危機了。”

    謝君樓他們上一世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什麼容家餘孽,可這一世,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發生了。

    星象已經亂了,天道沒辦法控制,摘星樓連通萬千星辰,而星辰屬陰,需以拂靈這樣的至陰女子,才能夠運轉。

    說到此處的時候,天機下意識擡起頭來,看向了還是豔陽高照的天空。

    肉眼凡胎的凡人自然是瞧不出什麼來,可天機不一樣,他看到了那些星辰忽明忽暗,且極度不穩定。

    處於燕明殊命星身邊的命星,倒也算得上是穩定,可偏離她的命星之外,其他星辰都已經移了位的。

    而萬千世界當中,唯獨拂靈可以補救這樣的亂象。

    燕明淵臉上掛着一抹落寂之色,悵然若失地呢喃了一聲:“宿命之敵的到來,便意味着……他們便不再是燕明殊和謝君樓了!”

    想想拂靈還要和自己的師姐,定生死,他心裏就生出了無限酸楚。

    因爲星辰大亂,導致燕明殊他們身邊憑空出現了許多危險,這等痛楚和無奈,即便是燕明殊,也難以承受。

    燕明淵忍不住握緊了雙拳,指甲都陷入了掌心的皮肉裏,可恨他不能隨意插手,否則,如何捨得看到師姐和師尊這麼苦?

    “紫薇錯位,星辰大亂,可當真是便宜太多人了!”天機將典籍攤開在燕明淵面前,希望他能夠明白,拂靈和上淵的結合,是有悖天道倫常的。

    燕明淵的眸光掠過古籍,那一卷古籍已經發黃,看起來,是有些年頭了,上面記載着關乎世人不知道的祕聞。?

    世有摘星樓天命之女,非人非妖非仙非神非魔非鬼,乃靈者,靈者,曾於謂之苦寒之地的天之荒原上淬鍊。

    其地無四季陰陽,寸草不生,風雪霜寒,靈者於天之荒原淬鍊百年,練就無情無慾之心,方可執掌摘星樓,祭祀天地命數。

    拂靈殿下能予他人壽數命運,能平世人怨氣恨意,卻獨獨不能超脫自身。

    上淵尊者更生於大愛之境,無慾無求,靈者與其相遇本是緣,有師徒之緣,卻無法延續夫妻之緣,強求,便是自討苦喫!

    燕明淵揮手將古籍捲了起來,心裏的不甘之情難以平復:“她當年寧願永墮忘川百年,也要入凡塵,是爲了蕭珩,如今,師尊求得了她的心,卻無夫妻之情,實在是殘忍!”

    黑水忘川那個地方,一旦跳下去,必定是要腐蝕靈魂,裂魂焚心,痛不欲生,到了最後,也只剩下魂飛魄散的下場了。

    拂靈身爲靈者,就算是她跳入黑水忘川,也要經受那錐心蝕骨的腐蝕之痛,就只爲了一個蕭珩。

    天道後來是妥協了拂靈,可她執意捨棄摘星樓的話,便意味着,不管凡塵多少世,都會世世不得善終,生不如死。

    如今她和謝君樓的一世情路,是她自己走出來的,要是她知曉了前塵往事,也必定會選擇將錯就錯。

    這世間,誰能奈何得了拂靈的命運?

    燕明淵的眉目已經沉寂了下來,語氣沉鬱:“師姐是在天之荒原淬鍊過的,可她最後,還是動了情念,是不是說明,這是命中註定呢?”

    說到這裏的時候,少年的眉眼上總算是有了歡愉,拂靈是誕生於天之荒原上的,在那苦寒之地淬鍊心性,本該是天道認定的無情無愛之人。

    可她後來還是動了情念,是不是能夠說明,這是上天註定的?

    “的確是命中註定啊。”

    天機沒有反駁燕明淵的話,點頭笑得意味深長:“情之一字,乃刮骨毒藥,不僅僅是拂靈命中註定,更是上淵命中劫數。”

    這是他們本該經歷的劫數,哪怕是拂靈在天之荒原淬鍊過,該有的劫數還是會到來,要的,便是她能堪破情字。

    燕明淵敏感的捕捉到他話裏隱藏的深意,急忙地問道:“既然是劫數,若是堪不破情字,又當如何?”

    “你這麼多問題,教我如何回答你。”

    天機寡淡地笑了笑:“拂靈跟我們不同,她是上天塑造而來的,她的命數未來,都不是我能堪破的。”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沙啞:“只是他們之間的緣分,與其說是緣,倒不如說是孽緣,連累了兩個人受罰。”

    天機和拂靈倒也沒有那麼深的緣分,只是想起她和上淵的事情時,也要忍不住眼眶酸澀:“命定之人,得天獨厚,上天得知她動情之後,便想要她堪破情字,卻沒辦法掌控她的命,爲了這個字,她倒是瘋魔了。”

    聽到天機話語緩緩,燕明淵也悄然紅了眼睛,怨恨地說:“孤家寡人,生來都是不可違抗的命,還不如從未來到這個世上!”

    總好過兩兩不得善終好!

    天機不說話了,能不能來到這個世上,都是拂靈自己決定不了的事情,她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怨不得任何人。

    燕明淵忽然想起什麼來,急急地去問天機:“阿哥,方纔我聽到你稱自己爲少夷,少夷,少夷,可是我所知道的那個少夷?”

    “這世上,還能有第二個少夷不成?”天機並沒有迴避燕明淵的問題,笑得十分釋然寡淡。

    燕明淵紅着眼睛看向天機,眼底掠過一絲疼惜,嗓音已經有了顫抖:“我曾經在雲天之巔的古籍上看到,蓬萊島主少夷,犯了瀆神之罪,靈魂永囚於蓬萊島,寡親情、情緣,命主孤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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