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卻是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沒事,不過是終生囚禁蓬萊島,這樣也好,也算是保全了蓬萊島的族人。”

    他在燕明淵的瞳孔倒影裏,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穿越了數千年,他到底是在這昏沉時光中,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沒了當初的飛揚意氣,卻又一瞬間長大,懂得了更多的責任。

    是啊,褻瀆神靈的潑天處罰下,他如何能不變?

    燕明淵拉開了天機的手,直視着男人的眼眸,少年眼底都是壓抑着的痛苦,心疼地撫摸天機略微滄桑的面容。

    淚水啪嗒啪嗒的滴到了天機的手上,少年是想要忍住眼淚的,卻怎麼也憋不住,嗓音哽咽地問他:“阿哥每一世的輪迴,都要經歷撕心裂肺之苦吧?”

    灼華是蓬萊島的人,只是天機前世的親弟弟,但天機不管怎麼輪迴,他都始終是同一個人,只是容貌身份有所變化。

    而凡人燕明淵是天竺皇子,跟如今的天機,也的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燕明淵有了灼華的記憶,自然知曉自己的來歷。

    可是他不知道,天機就是千百年前的少夷。

    而如少夷這種受了天罰的人,即便每一世都囚於蓬萊島,可每一世的輪迴轉生,都要承受撕心裂肺的疼痛,這便是天罰的痛苦。

    就算是尊貴如拂靈和上淵,每月十五,都要經歷一定的懲罰,天道輪迴,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

    “衆生皆苦。”天機微微笑了出來,臉上都是釋懷的笑容,要說這痛苦啊,他經歷了這麼多次,都已經感知不到疼痛了。

    少夷傾慕神靈是不該,的確是他犯下的過錯,受到懲罰是應當,只要不追責他的族人,他心甘情願承受。

    天機捏着帕子替少年擦掉了眼淚,輕聲安慰:“沒事的,就算我活不過三十歲,可每一世輪迴,都會有曾經的記憶,我還是我。”

    “我若是不願意見你死呢?”

    燕明淵當然知道天機會保留每一世的記憶,就算他變了千百種模樣,靈魂還都是曾經的他,但是,他不願見他承受苦楚。

    師姐和師尊都已經備受煎熬,還要他再見親哥哥的痛苦,燕明淵做不到!

    “我犯下的,是瀆神之罪,受天罰,只要不涉及你們,任由它去吧。”天機臉色蒼白的笑了笑,壓根就不在乎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只是輪迴時要受一些痛苦,他還是那個他。

    燕明淵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淚,決然地說:“我偏要強求!”

    燈影沉沉地敲落,兄弟二人都忍不住哭了出來,難掩心中的悲痛欲絕,命數天定,強求,不過是損了自身修爲!

    長安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接下里的一個月裏,全民都在積極戒五石散,在謝瑤華和衛遲的打擊下,其他州府的五石散流通,被徹底斷絕。

    算是真正穩定了。

    五石散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如今各地處於百業待興的狀態,有宗室提議安排皇家狩獵,算是經歷大起大落之後,給各世家公子的激勵。

    文和帝的龍體也痊癒了些許,再加上此次戒五石散,朝臣和宗室功不可沒,舉辦皇家狩獵,也算是讓他們放鬆一下了。

    狩獵地點放在了城外的上林苑中,因爲此次是天災之後的第一次狩獵,方圓百里之內的道路,都已經被封上。

    各處的臨界點都插滿了旌旗,由京畿營和禁衛軍分別把守。

    “這次的皇家狩獵,可謂是皇上登基以來,最盛大的一次了。”

    謝瑤華掀開簾子往車隊外看了一眼,笑着和燕明殊說:“從前是三品以上官員,可攜帶家眷參與,如今,是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能夠帶着家眷出席了,晚上,還有篝火宴會呢,這可是從前都沒有的。”

    “今年也是皇上登基這麼多年以來,國朝發生過的最大動盪了。”燕明殊牽了牽脣角,語氣怎麼聽,都是有些悲哀的。

    長安城的事情解決後,各地都處於百廢待興的狀態,若是急於舉辦皇家狩獵,也着實是勞民傷財的。

    但是此次,宗室和朝臣都捐了不少,以充盈國庫,也支持皇帝舉辦這場狩獵,這讓燕明殊着實詫異。

    看來這段時間的高度警備,讓他們的神經緊繃,一旦情勢得到穩定或者解決,都恨不得立馬舉辦一場賽事來緩解情緒。

    謝瑤華知道燕明殊心裏在想什麼,忍不住嘲笑了一聲:“往年鬧天災的時候,讓他們捐錢,一個個摳得跟什麼似的,現在倒是忙不迭的送錢來。”

    “也是啊,事情沒有鬧到自己身上,是完全沒辦法豁達的。”

    要不是因爲五石散流行的地方太多,皇帝派出去不少官員和宗室,衆人日日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現在事情總算是結束了,正巧也到了三年一度的皇家狩獵了。

    原本國朝就已經勞民傷財,皇帝是打算明年再舉辦的,但宗室們耐不住了,主動捐了不少銀錢充盈國庫。

    見宗室們出手如此闊綽,文和帝便將三年一度的狩獵規模又擴大了,增加了篝火晚會和蹴鞠等賽事,也夠世家公子玩個夠了。

    燕明殊笑了笑道:“也罷,五石散的事情告一段落,城內的青樓也都關得差不多了,他們都是愛好喫喝玩樂的世家公子,讓他們消遣一下也無妨。”

    “聽說阿哥跟蕭清瑤吵了一架?”謝瑤華將看向謝君樓的眸光收了回來,揶揄的看向燕明殊,笑容充滿了戲謔。

    燕明殊挑高了眉梢:“你從哪聽來的?”

    “我猜的。”

    謝瑤華把雙手舉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把玩着:“我遊走各個關卡的時候,親眼瞧間百姓爲糧食大打出手,後來,糧荒很快就得到了解決。”

    “蕭清瑤和四大財神關係密切的事情,我也是曉得的,以我阿哥對她的厭惡,就算去請她幫忙,也跟她說不到幾句話。”

    “而且,蕭清瑤在我阿哥面前,可從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模樣。”

    所以,謝瑤華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也沒有聽謝君樓說起過,但也聽青尺提起了幾句,她只要一深想,便能夠看得透。

    蕭清瑤那麼高傲的一個人,要是謝君樓去請她幫忙,她必定是要冷嘲熱諷一般,但謝君樓對她是極爲厭惡。

    要是能跟她說得下來,那纔是見了鬼!

    燕明殊也不否認:“的確是吵了一架,不過,她能幫忙,我們也算是欠了她一個人情。”

    “欠蕭清瑤的人情,那還真是倒黴!”

    謝瑤華呵呵冷笑了一聲:“她這個人年少時就惡毒得很,我不喜歡她,阿孃也不喜歡她的,當然,那個時候,也沒幾個人喜歡她。”

    “她出身尊貴,貴爲郡主,也不需要別人去喜歡她。”燕明殊寡淡地說了一句,以蕭清瑤的身份地位,是不需要任何人喜歡她的,更不會在意其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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