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如玉如仙的少年郎記恨父親,害死了自己的母親,也縱容妾室險些害死自己,他和燕忠齊,是沒有半點父子情份可言的。

    少年滿身榮耀迴歸家族的時候,燕忠齊就畢恭畢敬地跪在他跟前,他以鐵血手段,處死了欺辱他的幾個姨娘,也讓這個父親,對他十分忌憚,又恭敬得不行。

    若不是如今燕忱舟有這番成就,只怕燕忠齊還十分厭棄這個兒子呢,風水輪流轉,如今他,倒是成了這個卑微之人了。

    燕忱舟看向嚇得魂飛魄散的衆人,薄脣微動,十分涼薄地開口:“日後,誰若敢對七姑娘無禮,以軍法處置!”

    “是!”

    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沒有人敢搖頭。

    這麼多年來,沒有人敢違背燕忱舟的命令,即便是他的親生父親,也都要無條件遵從。

    燕明殊跟着燕忱舟騎馬去了楚州。

    楚州縱然不是什麼富庶之地,但也是繁榮昌盛的地方,此刻,已經被地震變成了一片廢墟,大半百姓都被壓在了廢墟底下。

    燕明殊所過之處,都是讓她不忍看到的畫面,每走過一處地方,都能夠聽得到廢墟里傳來一陣哀嚎聲。

    大批侍衛都被派遣來這裏救人,已經救出了一小半的百姓,死傷者還在繼續統計,到了現在,都不知道廢墟下埋了多少人。

    楚州到處都是亮起的燈火,官兵不斷穿梭在廢墟之中,燕明殊艱難的走在石堆上,擡眼看去,感覺天地間都被覆蓋上了一層霧靄。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平地上已經搭起了不少棚戶,來回不少官兵和婢女,穿梭在其中端藥。

    那股淡然的藥香味,多少衝淡了這血腥。

    燕明殊繼續往前走了過去,一眼便瞧間那姿態清雅的女子。

    那女子是背對着燕明殊的,她伸出手去接婢女端來的碗,那雙手白皙好看,卻襯得她這個人,有種悽美感。

    燕明殊並沒有瞧間那女子的容貌,但從背影和優雅舉止來看,這個女子,想來也是修養極好的。

    就在這個時候,身邊的燕忱舟瞳孔猛然收縮,大步走了過去,倏然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冷聲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裏?想幹什麼?”

    他沉着眼眸看向面前的薛蕪。

    一身淡青色織錦長裙,長及腰間的頭髮尾端,呈現出些許棕色,簡單的半挽起來,後半部分以紅帶子繫住。

    燈光昏黃昏黃的打了下來,姑娘面容上泛着柔軟的光芒,脣紅齒白,生得自然是極爲秀美的。

    燕忱舟脣邊勾出了一絲毫無笑意的弧度,眼底更是沒有絲毫感情可言,輕聲開了口:“說吧,這次你又想從我這裏,得到哪方面的情報?”

    “……”

    薛蕪幽幽地看了燕忱舟一眼,咬了下脣瓣,沒有理會燕忱舟的話。

    她的確是對不起這個人,可眼前這人,又對得起她嗎?

    見她無話可說,燕忱舟便擡手將她散落的碎髮,溫柔的繞到了耳後去,語氣溫柔地說:“這裏太危險了,不是你一個女子該來的,我讓侍衛送你回去。”

    “不用!”

    薛蕪冷漠無情地揮開燕忱舟的手,輕輕地哼了一聲。

    他早就知道她會偷竊這批藥物的運輸路線,所以,故意設了這個局來讓她跳進去,而他,悠閒悠閒的,看着她如同跳樑小醜一般。

    從梅州運到楚州的這批藥物,會從惠州經過週轉,中州都督便派人潛伏在楚州,不曾想,竟然遇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地震。

    全軍覆沒!

    也就是這個時候,薛蕪才知道,運去楚州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藥物,而是一批精銳殺手!

    即便不曾遇到地震這事,中州都督那羣人搶到的,是自己的命!

    “燕忱舟,你留着我這般羞辱,自己就真的開心了嗎?”

    想到這裏,薛蕪將嘴脣咬得發白,緊緊地盯着燕忱舟,幾乎是咬牙切齒:“你還是趁早殺了我好,否則,你沒有死在戰場上,遲早會死在我手上!”

    戰死,到底是能夠名揚天下的,可若是死在她手中,那是要遺臭萬年的,流傳的,是他風流多情的名聲!

    淺淡的風聲中偶爾摻雜着,女人和孩子的哭泣聲。

    燕忱舟倏然掐住薛蕪的脖子,卻並沒有用多少戾氣,咬牙道:“我燕忱舟想要多少女人,就能有多少女人,你以爲我真捨不得殺你嗎?”

    “中州殺手,風月場所的花魁頭牌,我燕忱舟的夫人,兩府都督夫人。”

    燕忱舟細細數着薛蕪的這些身份,眸光變得越發陰鷙冷洌了,輕呵冷笑:“薛蕪,你何德何能啊?”

    說着,他便毫不留情的下了命令,將薛蕪關到了暗牢裏。

    燕明殊看着薛蕪從自己身邊經過,微微擡起下巴,那樣清冷、不屑一顧的姿態,讓燕明殊覺得似曾相識。

    她轉頭看向走來的燕忱舟,忍不住問了一聲:“大哥,你這……”

    “這是我夫人薛蕪,中州殺手。”

    燕忱舟偏頭看了眼燕明殊,姿態涼薄冷淡,即便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都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聽到這話,燕明殊心裏忽然顫抖了一下。

    燕忱舟已經成婚了?

    夫人還是來自中州的殺手?

    中州都督和燕忱舟是有仇的,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這兩個人都是忠君之人,只不過仇恨解不開罷了。

    燕明殊想要說什麼,但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作罷。

    燕忱舟既然曉得薛蕪是中州殺手,卻從未真正處置過她,看來,也是個用情至深的人啊,只是,兩個人都知道如何,往自己心上最痛的地方捅刀子。

    也就是,不懂得如何愛罷了。

    燕明殊將這些心思收斂了起來,沉聲問燕忱舟:“可曾統計過,大概有多少傷患?”

    “七萬多具屍體,三萬多傷患,還有許多不曾被找到的。”燕忱舟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終於有了情緒起伏。

    燕明殊的心也在滴血,這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在這樣一個盛世繁華的時候,卻因爲天災而葬送了性命。

    如同前世的時候,諸位皇子爭權奪位,罔顧百姓生死,戰亂不斷,百姓流離失所,糧食緊缺,他們便只能去啃樹皮!

    “都督,有弟兄在碼頭下面,發現了一塊碎玉珏。”就在這個時候,侍衛拿了塊已經碎掉的玉珏,遞給了燕忱舟。

    燕明殊倏然轉過身來,目光落在那塊碎玉珏上,感覺渾身都變得冰冷冰冷的。

    燕忱舟將碎玉珏翻來看了一眼,便去問燕明殊:“這可是十一公主身上的?”

    燕明殊雙手顫抖的,將那碎玉珏接了過來:“是,這是十一公主十歲生辰那年,皇上親手所贈,當時我就在身邊,十一公主極爲珍愛這枚玉珏。”

    那一刻,身邊流轉而過的那些清風,都成了萬千刀刃,狠狠地凌遲着燕明殊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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