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應當是奔走沙場的。
“跟你開玩笑的,這件事,我有了眉目。”
燕明殊也不忍太責備燕忱舟,招手讓他到身邊來,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去幫我弄些東西來……”
“真要這麼做?”
燕忱舟聽到燕明殊的吩咐,不由得蹙了眉心:“這樣做太麻煩了,倒不如直接找人……”
“難道,你就不知道知道,她和那邊的事情嗎?”
燕明殊笑着斜了燕忱舟一眼,心情忽然好了許多,輕聲揶揄道:“不過想想也是啊,你燕忱舟的妻子,和其他男人有什麼,這就是赤果果給你戴了頂綠帽子,我要是個男人,我也不想證實。”
要是事情真如她所說,那可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呀,燕忱舟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胡說!”
燕忱舟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如燕明殊所說,薛蕪是他的妻子,就算他知道她有着不爲人知的祕密,卻也不能公之於衆,他還要不要臉了?
燕明殊剛走出前廳的時候,下人就來稟報說那女娃娃已經醒了。
她點了點頭,又轉頭問燕忱舟:“我先前去了解過,聽說地方裹腳後,都會有亮腳會,不知道城外有沒有?”
燕忱舟尷尬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
燕明殊氣得深吸了一口氣,這個都督真是當得太不稱職了,若是城外真有亮腳會的話,想必也是聲勢浩大的。
難道燕忱舟一點也沒有聽說過?
旁邊的丫鬟忽然開了口:“回七姑娘的話,纏足這件事也不能乖都督,是因爲那個地方行事十分小心謹慎,亮腳會也是趁都督不在惠州時舉辦。”
“若是奴婢記得不錯的話,三日後那天,都督每年都是要去中州的,如今夫人有了身孕,都督是離不開的。”
可是城外那些人不知道呀。
這亮腳會也是伴隨着纏足而生的陋習,跟皇帝選美沒什麼區別。
亮腳會又叫做西由廟會,是在西街頭的河邊石階上,那些纏足的女子就並排坐在那裏,看誰的雙足裹得小,誰的繡花鞋更精緻。
起源便是這樣開始的,誰若是在民衆中博得好話,那麼這個女子的家族,都會感到十分榮耀。
到了亮腳會這一天呀,不僅僅西街頭的鄉民走出來,就算是十里八鄉的鄉民,也都會來參加廟會,實際上,是觀賞纏足的女子。
那些年輕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早早就來到街頭,開始展示自己的三寸金蓮和繡花鞋,隨着富家小姐參加進來,就形成了亮腳會。
而前來參加廟會的男性,都是抱着選媳婦兒的心理來此,一些年輕姑娘在亮腳會上被男子相中,男方就會拖媒婆上門提親。
纏足早就已經不存在,這亮腳會自然也沒有了,可惠州這裏還有纏足,燕明殊便想,也是可能有亮腳會的。
丫鬟又道:“這件事,奴婢也是偶然間聽說起的,本想着要繼續追問,可下人們也都十分忌諱,聽說城外那個地方管理十分嚴格,尋常人是難以進得去的,想來七姑娘今日,也是誤打誤撞進入的。”
的確如這個丫鬟所說,燕明殊和蕭悅溪今日,都是誤打誤撞進去的,要不是那個跑出來的女童,她們都不知道這個地方。
燕明殊正要去看看那女孩子,見燕衍之站在那裏發呆,便擡手拍了他一下:“走吧,跟我去看看那個孩子。”
燕明殊注意到燕衍之的神色,便笑着揶揄了一聲:“怎麼了,看上十一公主了?”
燕衍之搖了搖頭,如實道:“不是,我只是覺得,十一公主的眉目間,與你,竟然也有幾分相似。”
“……”
燕明殊的心,莫名其妙就顫抖了一下。
她倏然轉頭看了過去,卻只能看得到蕭悅溪的背影,那消瘦的身影,一瞬間,讓燕明殊感到十分熟悉。
收回了目光之後,燕明殊垂眸道:“我從未意識到這一點,她是皇家公主,金尊玉貴,怎麼可能同我相似呢。”?
燕衍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十一公主尚且稚嫩了些,她的眉目,的確是與你有三分相似,剩下七分……”
剩下七分,他也說不好,但他怎麼看,蕭悅溪和文和帝,都是不太相似的。
難道是和皇后像?
燕衍之從未見過高氏皇后,自然是不知道高皇后的模樣,可他見過蕭夜辰啊,但蕭悅溪和蕭夜辰,是一點也不像的。
這兩個人是兄妹,怎麼會不像呢,偏生的,倒是和燕明殊這個外人長得相似。
實在是詭異!
燕明殊看了他兩眼:“你想說什麼?”
“不想說什麼。”燕衍之咳嗽了一聲,若無其事的往前走。
燕明殊怎麼會猜不出他的心思呢,只是十一公主是金枝玉葉,萬萬不可能同她家沾上什麼關係的,倒是燕衍之……
她笑盈盈地看向燕衍之:“你不覺得你自己,跟我們也不像嗎?”
“沒注意過。”燕衍之淡淡的搖頭。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安置小女孩的屋子裏,一走入這裏,她便難掩心中的悲憤之情。
這萬惡的纏足舊俗,天理難容啊!
那女娃娃正趴在牀邊把玩着牀幔,看到燕明殊和燕衍之來了,一下子就把小手縮了回去,怯懦的看着兩個人。
她也看到過燕明殊舞劍,女孩子家年紀小,只知道女兒家舞刀弄劍的,一定不是什麼名門閨秀。
“別怕,我並非是壞人。”燕明殊搬了把椅子在牀前坐下,語調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你可是不願纏足?”
燕衍之卻是在想,明明她的語氣這麼溫柔,爲何他會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
女童紅着眼睛點了點頭:“不,我不想纏足,可是阿奶說,不纏足就不給我喫飯,還說以後,乞丐都不願意要我了……”
燕明殊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揉小女孩的頭,卻想到這女孩怕生,便溫聲安撫道:“別害怕,也什麼都不用想,沒有人會逼你裹小腳了,別怕。”
“這是真的嗎?”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擡起頭來,一雙黢黑的大眼睛霧濛濛的,看得燕明殊心裏那叫一個心酸難過。
裹小腳對燕明殊她們來說,是隻存在於歷史之中的,如今她親眼所見,可謂是三觀都被顛覆了。
“我從不騙人的。”
燕明殊從下人手中接過一碗雞湯,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脣邊吹了吹,便喂到了小女孩脣邊,笑意溫淡的文她:“那二妞能否告訴姐姐,在你們那,有多少人過了小腳呀?”
“有好多呢,但是好多我都不認識,隔壁的招弟姐姐已經六歲了,她跟我說,裹腳可疼了,她每天晚上都疼哭了,可是卻不能把布拆了。”
女孩在說起隔壁招弟姐姐的時候,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用袖子使勁擦了擦,仰頭看着燕明殊說:“大姐姐,你可不可以讓她們也不用裹腳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