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衍之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親姐姐會告訴他,這惠州城外,還會有這麼多根深蒂固、老封建思想的人?

    把一雙正常的雙腳,給裹成豬蹄子那樣的大小,那分明是幾百年前的男子,存在的畸形審美觀和欺壓女性的產物。

    想要把女子禁錮在家中,讓其再也不能遠行,這可牢獄之災有什麼區別?

    女子纏足後因爲雙腳細小,行動不便,只能在家相夫教子,而對於男子來說,卻是減少了她們出去偷情的可能。

    如今國朝早就是男女平等,男尊女卑那都是國朝剛開國時的思想了,這般維護男尊女卑的惡俗,早就不該存在的。

    “昔日我也中過箭,也斷過骨頭,那個時候我覺得很疼,卻要忍着不喊一聲,哪怕我在練功的時候,有走火入魔的徵兆,我也覺得無所謂,大不了就廢掉全身武功,可今日所見所聞,實在是心如刀割!”

    燕明殊看着燕衍之說這話的時候,眼框都忍不住發紅,旁邊的蕭悅溪更是聽得清楚,那語氣都在顫抖了。

    她記得阿孃曾經跟她感慨過,多虧了莊憲皇后廢除這陋習,才避免了多少女子遭到荼毒。

    可就算那時陋習不曾廢止,阿孃也絕對不會讓她,受這樣的陋習摧殘。

    燕明殊一直都知道天高皇帝遠,可已經過去幾百年了,當年那樣的禁止力度,責罰那麼重,竟然都止不住這樣的陋習?

    要不是她今日偶然撞見這事,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這樣的折磨。

    燕衍之心中更是苦澀不已,他也是習武之人,知道走火入魔有多麼可怕,聽到燕明殊這麼說,他才明白她有多麼難過。

    屋內氣氛陷入了冰點,幾個人都不說話了,直到燕忱舟出來的時候,不由得皺眉:“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還有臉問怎麼了?”

    燕明殊一點好臉色都不給燕忱舟,一把抓過杯子就砸了過去,冷笑:“身爲兩州都督,你這個都督,真是當得讓我刮目相看。”

    燕忱舟迷茫的看向燕衍之和蕭悅溪,又看向燕明殊,眉頭皺得更緊,但語氣還很溫和:“到底發生了何事,讓你這麼動怒?”

    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燕明殊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臉色變得鐵青不已。

    燕衍之急忙勸了燕明殊幾句,然後意味深長地看向燕忱舟:“惠州城外一處區域,還有纏足的延續,而且,不在少數。”

    “什麼?纏足?”

    燕忱舟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在腦海中迅速搜索了關於這個的信息,難以置信地說:“纏足幾百年前就已經廢止了,現在怎麼可能還出現纏足?”

    莊憲皇后之後的每一任皇帝,都頒佈過這樣的禁令,過了百年時間,朝廷就沒有繼續頒佈禁令了。

    那是朝廷認爲,已經過去了一百年,再難禁止的陋習,也不可能存在了,更何況,當時的懲罰是何等殘酷,根本就沒有人敢去觸犯。

    可現在燕衍之竟然說,在惠州還有纏足的出現?

    這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這自然要問你了,燕都督!”

    燕明殊不斷地冷笑着,嚴厲的訓斥:“身爲兩州都督,爲了一個殺手卻要大動干戈,不過是城外這方寸之地,都無法顧及到,你這個都督當得真是稱職!”

    提到薛蕪,燕忱舟眯了眯眼眸,瞳孔倏然收縮了起來:“薛蕪是我的……”

    “誰允許你說話的?”

    燕明殊再度朝着燕忱舟丟去一個杯子,憤怒揚言:“你縱然是我兄長,但你別忘了,我有爵位在身,有帝皇欽賜信物在此,如今上親臨!”

    幾個人頓時就不說話了。

    燕明殊都把帝皇賜予的信物搬出來了,她現在就如同是欽差大臣,有先斬後奏的權利,就算是燕忱舟,都不能說話的。

    自從重生之後,這是她第二次動怒,上一次還是五石散事件。

    見燕忱舟閉上嘴巴,燕明殊的臉色才略微緩合了一些:“薛蕪是你的妻子,我知你情深意重,她的事情,我不和你計較。”

    “現在,我要和你說說兩州的事情。”

    “當日楚州地震,你是先將薛蕪送了回去,才折返回楚州,若你沒有這麼做,或許十一公主就不會流落多地!”

    說到這裏的時候,燕明殊的語氣完全變了:“念在你護妻心切上,這件事,我也不和你計較了。”

    “可薛蕪的命重要,那楚州數萬百姓的命就如同草芥了嗎?”燕明殊痛心又失望的看着燕忱舟,恨鐵不成鋼。

    若是他肯將心思多放在百姓身上,他日也不至於揹負罵名,當初謝君樓那麼做,揹負罵名不說,也無顏再見文和帝和謝家列祖列宗。

    燕明殊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道:“楚州的局面已經穩定,有阿衍在,我也不想跟你再計較,那我們再說一說纏足之事。”

    “我不知道這裏的纏足風氣,是如何延續下來的,可此事不過就發生在城外,城外女童哭得撕心裂肺,是常有之事,城樓上的守衛就半點不知曉?”

    “你身爲惠州都督,巡行城內外是你份內之事,你擔任都督也就五年光景,爲何半點不知?這些年你都在幹什麼?”

    這纔是讓燕明殊最氣憤的地方。

    惠州的纏足習俗莫名其妙就延續了幾百年,可城外到城牆的距離,也不過三裏,怎麼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

    可看燕忱舟這個樣子,顯然是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的,這是一個都督,對城中百姓該有的態度?

    不管燕忱舟願不願意當這個都督,可他現在,都是兩州都督,在其位不謀其政,和昏臣有什麼區別?

    “……”

    燕忱舟緊抿着薄脣,臉色鐵青,對燕明殊的這些話,他的確是無話可說。

    頓了一下,男人直接掀開袍子半跪在地上,朝着燕明殊恭恭敬敬地認錯:“是臣的疏忽,還請殿下責罰。”

    “你先起來吧。”

    見燕忱舟的認錯態度很好,燕明殊臉上的怒氣終於消散了不少:“既然纏足已經被發現了,此舉嚴重摧殘女子身心,應當立刻禁止,否則上達天聽,你便得丟官去職。”

    燕明殊慢慢地站起身來,挑眉看着燕忱舟,語氣森然:“五日後,我不想再看到有任何的纏足者。”

    這五日的時間裏,不知道還有多少受到荼毒的姑娘。

    燕忱舟從地上站了起來,這件事的確是他的錯,他將全部心思都放在軍營裏,城內外的事情顯少管理。

    城內的這些官員並非是他的親信,估摸着都是白喫俸祿,既然出現了這件事,他也被罵了一頓,那些無用的官員也得撤掉了。

    男人眸光溫和的看向了燕明殊,問道:“那,燕含雪的事情……”

    現在張姨娘整日哭哭啼啼,去燕忠齊那裏鬧騰,燕忠齊雖然不敢跟他發火,就去找薛蕪,這就讓燕忱舟頭疼了。

    燕明殊的腳步頓了一下,側過頭去看着燕忱舟:“你不說這件事,我都要忘記了,這件事,真是太侮辱我的智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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