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問這個問題,是有一定原因的。

    她明明傳信給謝君樓,讓他派青尺帶人來協助她,可沒想到,謝君樓和青尺沒有來,她蕭清瑤竟然來了!

    燈影昏昏沉沉之中,蕭清瑤幽然地轉過身來,徒手將火摺子上的火光給滅了,屋內再度陷入了昏沉之中。

    她遙遙看過來的眼神,便如同這夜色一般深邃。

    蕭清瑤身姿窈窕的站在那裏,卻是一句話都不曾說,卻讓燕明殊感覺到了深深地壓迫感,讓她心中莫名。

    感覺自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可明明,她什麼夜沒有做錯的。

    燕明殊想要開口說話,來緩和一下這樣的氣氛,但是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這蕭清瑤怎麼說,都是和今晚要來刺殺她的人,有一定關係。

    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之中,高深莫測的蕭清瑤,終於開了口,語調深邃:“是我要阿樓不要來的,我若不親自來,難道要讓你死在這裏嗎?”

    你死了,阿樓怎麼辦?

    這話蕭清瑤沒有說出口,高傲如她,這種話,想來她這輩子,都是沒辦法在燕明殊面前說出口的。

    聽到這話,燕明殊心裏忽然就咯噔了一下。

    其實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自己若是沒有把握搞定,就讓謝君樓派人來,可以謝君樓的性格,他竟然沒有親自來。

    反倒是蕭清瑤去找了謝君樓,將這件事攬了下來,謝君樓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燕明殊輕笑了一聲:“要殺我的,是你紅羅門另一個宗主,你這個宗主來,又有什麼用?能阻擋得了他的復仇心思?”?

    蕭清瑤微微側過身來看着燕明殊,面容被窗外斜撒下來的月光,照得十分模糊,生出了一股迷霧感,整個人都被籠罩在裏面。

    看不清楚臉上的神色。

    容顏冷豔的女子微微垂下頭,看着手中滅掉的火摺子,語氣淺淡而篤定地說:“我是阻攔不了,但有我在,你死不了。”

    這話讓燕明殊心裏十分不痛快,卻也奈何不了,只能冷靜地問:“你明知道容家餘孽違背道義,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之事,你就不能告訴我,他到底是何人嗎?”

    蕭清瑤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勸道:“你跟我一起回長安,日後都不要來這裏,謝君樓的手,也難以伸得到這裏來。”

    謝君樓的手,都伸不到這裏來?

    怪不得謝君樓願意讓蕭清瑤來,他是知道,就算自己來了,也是處理不了這件事的,索性就讓蕭清瑤來了。

    畢竟,容軻跟蕭清瑤相殺這麼多年,也能安然無恙,有蕭清瑤在,容軻是沒辦法將燕明殊怎麼樣的。

    想到這裏的時候,燕明殊壓在心裏的那一把火,一下子就燃燒了起來,蕭清瑤這些話,給她帶來了沉重一擊。

    讓她難以喘氣。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選擇包庇他?”

    燕明殊這話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在蕭清瑤選擇幫他們度過五石散難關的時候,她就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人。

    可笑的是,她竟然還理智的認爲,蕭清瑤經此一事後,能夠選擇道義。

    對蕭清瑤來說,任何事情,她都有可能幫他們,可唯獨在容軻這件事上,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退步的。

    燕明殊的語氣變得冷硬起來:“現在我們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你告訴我容家餘孽到底藏在什麼地方,以及他的底細,我便跟你回長安,第二,我繼續留在這裏,找到宗如,然後從她口中得知那人的身份。”

    “若你不答應,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姑娘披着頭髮坐在牀榻邊上,容顏素白到了近乎蒼白,眉眼上都是倔強和冷豔,對她來說,這件事也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蕭清瑤瞧了燕明殊半晌,眼神裏多少帶了些悵然,似乎是在透過她,看向了另外一個人,眼底卻如同蒼穹一般,深得難以看到底。

    這一刻,她多少透過燕明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本該傲嬌冷斷的蕭清瑤,根本不需要理會燕明殊,她自有辦法將她帶回長安的,可這個時候,她忽然就不想用強硬的手段逼迫她了。

    蕭清瑤微微嘆了一聲氣,耐心地說:“你跟我回長安,在適當的情況下,我會告訴你關於我師兄的事情。”

    “這不過是你的緩兵之計罷了。”

    燕明殊面無表情地看着蕭清瑤,毫不留情就揭穿了她的想法:“以你對你師兄的維護,你現在,不過是想將我騙回長安,然後讓那人行事低調些,時間久了,你自然不會再見我。”

    月光打在蕭清瑤的臉上,竟讓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擡手揉了揉眉心,疲倦地說:“好了,我答應阿樓要將你帶回去的,別鬧了,跟我回去吧。”

    “……”

    燕明殊心裏忽然疼了一下,到底是和謝君樓出生入死過的人,蕭清瑤也學會了以謝君樓的口吻說話。

    當初不管謝君樓如何張牙舞爪惹她生氣,可只要她一掉眼淚,他就會立刻舉手投降,然後溫聲軟語的哄她。

    後來,她再想起謝君樓那個樣子,心裏就會十分酸澀。

    而蕭清瑤學會了謝君樓的說話方式,讓燕明殊一下子就想到了謝君樓,便會動了惻隱之心。

    可惜,蕭清瑤不是謝君樓。

    “任何事我都可以放棄,唯獨此事,絕無可能!”燕明殊的態度也十分堅決,徹底斷了蕭清瑤的心思。

    蕭清瑤便陷入了沉默之中,許久都沒有再說話了,到底是有些心軟,她的語氣鬆軟了一些:“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我心中也有所牽掛。”

    蕭清瑤所心心念唸的,是想讓容軻回頭是岸,也是因爲她當初沒能救得了容家人,心中所帶來的愧疚。

    她看着燕明殊,聲線變得十分沙啞:“我答應過他,不會將他的身份說出去,不管他做了什麼事。”

    燕明殊也不由得嘆了一聲氣,沒有繼續逼蕭清瑤了,而是說道:“既然你不肯說出他的藏身之處,只要你能回答我另一個問題,我便不再追查這件事。”

    蕭清瑤問:“你想知道什麼事情?”

    “你當初沒有幫容家,以你的脾性,想來是容家當真做了什麼事情,才導致你見死不救。”

    燕明殊挑眉看着蕭清瑤,語氣緩慢地問:“當年,青城容家到底是犯了什麼事情,纔會讓阿樓以這般狠辣的手段覆滅?”

    她最是瞭解謝君樓,長安容家當初的確是犯了錯,可也不至於牽連到青城容家一脈,但謝君樓,卻說要斬草除根,

    以他的性格,完全沒必要這麼做,他雖無情淡漠,但也遵守道義,不會去濫殺無辜。

    能讓謝君樓這麼做,也能讓蕭清瑤佯裝看不見,想來,青城容家是藏着什麼祕密的,讓蕭清瑤這樣的人,都能夠視而不見。

    她曾經問過謝君樓的,可惜他不肯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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