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辰時了。

    她睜開眼睛來,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因爲失明,她的嗅覺就變得敏感很多,聞到了殘留在空氣中的味道。

    那味道,是那麼熟悉,熟悉到讓她心尖顫抖。

    “阿瑤,阿蘊姐……”

    燕明殊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猛地從牀上驚坐而起,喊着唐蘊之和謝瑤華的名字。

    兩個人聽到動靜,匆匆趕了過來。

    唐蘊之不知道燕明殊是怎麼了,見她神色這麼慌亂,她連忙扶住燕明殊的後背,輕輕地拍着安慰:“嬌嬌,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燕明殊剛從睡夢中驚醒,一臉茫然,但眉頭緊蹙着,顯然是十分焦躁。

    她沒聽到謝君樓的聲音,臉色變得越發蒼白了,眼睛紅紅的,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麼,只是固執的問:“阿樓他是不是回來了?”

    “……”

    謝瑤華和唐蘊之的臉色,頓時就白了。

    唐蘊之擦了眼角的淚水,惶恐地看着燕明殊:“嬌嬌,阿樓他……已經不在了,你是不是夢到他回來了?”

    她和謝瑤華都以爲燕明殊這一睡,把神經都睡出問題了。

    “不,這不是夢,是很真實的觸感。”

    燕明殊篤定地搖頭,她低頭看着掌心,假裝能夠看得到手掌,呢喃道:“我體內的命蠱發作,疼得不行,他突然就來了,死死地抱住我,叫我七七,除了他,沒人會這麼叫我,錫蘭香……不可能有錯的,那一定是他!”

    這語調,十分傷感。

    “可是,阿樓真的已經死了,你也看到他的屍體了啊!”

    唐蘊之的臉色變得不太好了,擡手探了下燕明殊的額頭溫度,溫度正常,不是發燒說胡話,也不太像做夢的樣子。

    那是怎麼了?

    “不,我不相信他真的死了。”

    燕明殊固執的搖頭。

    她如今這恍恍惚惚的樣子,和曾經相去甚遠,突然生了一場大病,身體虛弱也就罷了,也變得悵然若失。

    讓謝瑤華和唐蘊之都難過不已。

    但燕明殊剛醒來,她們兩個也不忍說過激的話,就沒有再說話了。

    燕明殊痛苦地呢喃道:“我記得很清楚,那就是阿樓的氣息,我不可能認錯的,這不可能啊,一定是他……”

    他說的那些話,那氣息,都是那麼清晰,清晰得根本不像是做夢。

    一想到這裏,她的腦袋就劇烈地疼了起來,只能捂着自己的腦袋,痛苦無助的問:“這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發生的?”

    “他不可能死的,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她激動不已,就要掀開被子起身,卻被謝瑤華一把按住。

    謝瑤華看到燕明殊變成這樣,十分難過,不得不提醒她:“七七,阿哥他真的……真的死了,他在九泉之下看到你這樣,一定會難過的。”?

    “你胡說,我不信他就這麼死了!”

    燕明殊一把撒開了謝瑤華的手,朝着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吼着,情緒激動,讓兩個人頓時就閉住了嘴巴。

    天機從外面進來,看到這般模樣的燕明殊,心中一沉。

    “七姑娘。”

    天機快步走到燕明殊跟前,在她身邊坐下。

    謝瑤華拍了拍天機的肩膀,示意他好好安慰燕明殊,然後便跟着唐蘊之出去了。

    天機正要開口安慰燕明殊,可燕明殊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姑娘用那雙充血的眼眸瞧着他,急切地問:“你告訴我,那一定不是阿樓對不對?你一定還沒有死是不是?”

    “七姑娘,事成定局,你要保重,將自己搞成這樣,他們心裏也不好受。”天機微微嘆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聽到這話,燕明殊的臉色就更加蒼白了,情緒越來越激動,直接撒開天機的手,難以置信地吼道:“連你都不願意相信我?”

    “你相信,天道有輪迴嗎?”

    天機發出無奈的嘆息聲,語氣變得晦澀深沉:“若你信,便相信自己心中所想,無需在乎他人,他一直在你心中。”

    “世上玄妙詭異之事數不勝數,或許人死,也能復生,情在,你們終有一天,紅塵再續。”

    有拉過燕明殊的手,在她掌心裏寫了一個字,脣角微勾,聲音變得飄渺淡然了許多,似乎融入了空氣之中。

    燕明殊忽然就平靜了下來,激動地呢喃道:“是了,就算謝君樓這一具軀殼沒有了,還能有其他人,總有人,能夠容得下他的。”

    梵音都能生死人、肉白骨,人死,當然能夠復生!

    一想到這裏,燕明殊就覺得眼睛酸澀得厲害,眼淚又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天機被她嚇壞了,連忙擡手擦去她的眼淚:“你這眼睛寶貴着呢,可不能再哭了,若眼睛真的好不了,你還怎麼等他呢?”

    他動作輕柔地替她擦乾眼淚,揶揄道:“要是謝世子的夫人,當真變成瞎子了,他們可要笑話你的。”

    “他們可不敢笑話我。”燕明殊哭着哭着就笑了,感覺眼睛清涼清涼的,應當是天機給她擦了什麼藥。

    “那可不一定。”

    天機見她沒有這麼難過了,脣角也勾了起來,輕聲提醒她:“我方纔替你上過藥了,眼睛毛細血管破損,若你再哭,只怕是要發炎了,所以這幾日,你一定要剋制住。”

    燕明殊滿腔委屈無處訴說,只能難過的告訴天機,嗓音沙啞:“昨天晚上,我是真的感覺到他的氣息了。”

    “命蠱發作,意識不清的時候,他突然就出現了,餵我吃了一顆藥丸,疼痛便緩解了許多。”

    “我記得那顆藥丸,就是我們成親前一日,他餵我喫下的,說能夠壓制命蠱發作。”

    “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了,可我能夠感覺到,就是他回來了!”

    “可是,她們都說我是做夢了……”燕明殊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都變得十分微弱了,聽起來十分委屈。

    天機眼底劃過一抹深意,知道是太過思念謝君樓了,便勸道:“你啊,何必在意這麼多呢,忘記我方纔說的那些了嗎?”

    他緩緩地說:“他沒有做完的事情,還需要你替他完成,你要是不把身體養好,該怎麼替他報仇呢?”

    “是啊,這血海深仇,我豈有不報之理?”燕明殊輕輕地呢喃了一聲,脣線抿起,眸底紅血絲縱橫,透露出危險的意思來。

    她深深地閉上了眼眸,然後睜開了眼眸,沉沉地說:“我只是擔心,收拾了容軻,會讓蕭清瑤的病越發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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