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幫她的，也只有這麼多了，結果怎麼樣，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燕明殊心中唏噓，轉頭看向謝瑤華：“眼下咱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阿蘊姐姐還沒有醒來，恐怕明日，梵音就要入長安……”
說到這裏，她的話語便停了下來，目光落在空蕩的小路上。
謝瑤華自然知道燕明殊的意思，剛想要說什麼，忽然聽到一道撕心裂肺的聲音。
“錦生——”
一道尖細的女人嘶喊聲，劃破了這寂靜的深夜，風將她的聲音撕成無數片，破破碎碎的音色中，都是淒涼。
燕明殊和蕭懷音齊齊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對視一眼，臉色驟然發白。
“是扶搖公主。”謝瑤華驚了聲音。
兩個人快步朝着馬車離開的方向走去，用了輕功，才趕了過去，便看到偏僻的城門處，有十幾道晃動的人影。
刀劍聲此起彼伏響了起來，燕明殊看了過去，就見幾十個士兵裏，有一道白色身影在掙扎。
十里錦生手持長劍，應當是經歷了長時間的廝殺，身上已經沾染了鮮血，鮮血還不斷地流了出來，染紅了他。
第一次見到十里錦生的時候，燕明殊就覺得他生得清雋好看，即便養在汴梁番外，也沒有沾染汴梁男人的粗狂。
怪不得扶搖對十里錦生念念不忘，情深意重，兩個人同框，當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壁人。
十里錦生披散着頭髮，已經殺紅了眼睛，臉上也染了鮮血，隱隱有絕望之意。
他的武功也得了天機真傳，不算差，可隻身來到長安已經筋疲力盡，在驍騎營的圍堵下，如今也是強弩之末了。
用不了多久，十里錦生就會爲力氣透支，而被驍騎營拿下。
這一幕來得真是太突然了，燕明殊心中拔涼拔涼的，幾刻鐘前，謝瑤華纔來這裏看過，明明是很風平浪靜的。
十里錦生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在這裏？”
謝瑤華也難掩語氣裏的顫意，顯然是被這一幕驚到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她剛從這邊回來，用了輕功返回將軍府，明明什麼都沒有！
燕明殊緊咬着嘴脣，臉色慘白，擡頭逡巡了四周。
馬車離開的小道連接着這條長街，一路連接到城門口，這裏是最不起眼的一處城門，所以，燕明殊纔想着從這裏，把扶搖送走。
當她的目光掠至長街一角，倏然頓住。
長街拐角處，安靜地停着一輛檀木馬車，車前懸掛了兩盞棕色的風燈，燈火在裏面漂浮着，顯得十分詭異。
直覺告訴她，馬車裏的人，就是梵音，也是將十里錦生送到這裏來的人。
“七七……”
謝瑤華忽然拉了燕明殊一把，顯然是看到了那輛馬車，也下意識地，想到了梵音。
燕明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已經顧不得那輛馬車，因爲坐在馬車裏準備離開的扶搖，已經看到了十里錦生！
扶搖驟然衝出了馬車，臨風站在那裏，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錦生，錦生……”
刀光劍影之中，十里錦生聽到了扶搖的聲音，打鬥的動作頓了一下，看向了扶搖。
他已經筋疲力盡了，在看到扶搖的那一刻，他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溫柔地開聲喚她：“扶搖……”
是刀劍穿透骨肉的聲音。
時間在這一刻，忽然就凝固住了，燕明殊和謝瑤華都感覺到，自己心裏繃緊的一根弦，忽然斷裂了。
一把長矛生生地貫穿了十里錦生的胸口，他胸前，頓時就開出了一朵妖豔的血花。
因爲十里錦生看到了扶搖，生了恍惚，驍騎營的侍衛趁機偷襲，長劍直接貫穿了十里錦生的胸口。
“錦生——”
扶搖發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聲音，似乎要撕裂這長空，那音色裏的悲傷，十分濃烈。
落在燕明殊和謝瑤華心頭，讓她們的心，都疼了起來。
哐噹一聲。
十里錦生手中長劍掉落，頭髮凌亂的披散在肩膀上，鮮血從脣邊涌了出來，他還是死死地撐着，保持站立。
他在幾十個侍衛的圍攻裏，脣邊揚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寵溺地看向了扶搖。
天大地大，他眼裏，只剩下扶搖一人。
目光所及，都是扶搖的影子，他似乎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臉上，也只有見到扶搖時露出的歡欣喜悅。
燕明殊忽然感覺心裏十分難受，難受得幾乎要抽搐起來了。
十里錦生，是當真愛扶搖。
哪怕他過得十分艱苦，這份愛，也都深刻地揉入了自己的骨血當中，愛扶搖，已經成爲他身體的一部分。
所以，他感受到的愛意，比疼痛來得還要濃烈。
便是死亡，也抵擋不住他的愛。
十里錦生努力保持着笑容，不敢露出一絲疼痛的樣子，生怕扶搖會難過，也怕好不容易等來的相見，變得悲傷。
在他看來，只要能夠見到扶搖，他可以捨棄生命。
無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下意識地看向燕明殊，兩個人的眼神對上，都透着深深的無力。
十里錦生突然出現，打亂了整個計劃。
扶搖已經按耐不住跳了出來，驍騎營自然是發現了她，此刻，她想要安全離開長安，已經是不可能了。
可燕明殊他們，也不能阻止眼前的形勢發展。
他們和新帝關係緊張，驍騎營是新帝的一把手，他們不能和驍騎營槓上！
“無影，帶扶搖回去！”謝瑤華沉聲吩咐無影，想要無影強制將扶搖帶走，至少，還能夠留住她的命。
“是。”
無影得了命令，想要帶扶搖回去。
扶搖猛地轉過頭來，眼眸變得赤紅無比，死死地盯着無影，眼底充滿了悲憤的絕望之意。
這絕望之意太過淒涼了，無影都被震懾到了，手還橫在半空裏。
扶搖的眼眸紅得險些要滴出血來，目光落在了燕明殊身上，苦澀地笑了出來：“我們早該知道，會有這個結局的。”
不管是戚雲沉還是謝君樓，亦或者是梵音，都不會讓她平安離開這裏的。
而她，也不可能和錦生有未來。
她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是燕明殊給她了希望，讓她以爲，自己當真能夠和天抗，可到了最後，又成了一場空！
看到扶搖的眼神，燕明殊心中一陣絞痛，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是真心想要幫助扶搖的，可老天不肯有成人之美，這變數，來得讓他們都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