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諸葛亮是最沒有說服力的。
在已經知道了結果、過程的前提下,幾乎所有人都能夠做出最正確的決定,可這又有什麼用?
長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自己默默在心裏總結出了“時效性”這三個字。
就在這時,林大推門走了進來:“主人,人來了。”
這就來了?
林深看着手柄,又看了看電視上剛打開的遊戲。
默默嘆了口氣。
他有些低估了這羣人內心裏的狂熱,也有些高估了這羣人的耐心。
長樂眼巴巴地看着林深——手裏的遊戲手柄。
“你不回報社去?”林深站了起來,手裏掂着遊戲手柄。
長樂的小腦袋隨着手柄上下點動:“外面都來了那麼多人,我也不好出門……”
林深說道:“有後門。”
長樂愣了一下,然後興奮地說道:“我的車停在了前門了,後門沒有我的車。”
她洋洋得意,自己又找了個光明正大,可以渾水摸魚的藉口。
林深沒戳破她的小心思,把手柄塞到她懷裏:“那我儘快去把事解決了,不能耽誤你的工作。”
長樂拖着懶洋洋的腔調應下來,退出這個叫做“知菜”的遊戲。
林深走出書房,到正門前。
烏泱泱的已經聚攏了一大羣人。
有平頭百姓,也有商人,也有讀書人。
見到林深出現,人羣裏爆發出來一陣歡呼聲。
林深臉上見不着什麼神情,眯着眼,看着他們:“你們聚在我家門前,是爲何事?”
人羣裏,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朝着林深作揖,輕聲說道:“我等前來,是請楚王殿下爲我等做主。”
林深問道:“做主,做什麼主?”
這名年輕人繼續說下去:“朝廷創辦軍校,可招收學生卻有限制……只招收親族三代內從軍的人……”
林深揮手,打斷他的話:“這有什麼問題嗎?”
這名年輕人愣了一下,林深的這種態度,是他沒想到的,有些出乎意料。
其他人也是有些意外。
他們本以爲,林深在見到他們這羣人這樣的態度,就會義憤填膺,揮着自己的長槍,胯上麒麟,闖入皇宮,“斬妖除魔”。
但是這個反問……
年輕人回道:“這是那些勳貴想要壟斷兵權的手段,整個大唐裏,除了那些勳貴子弟,還能有誰符合這個條件的?”
林深眯着眼,眼裏微微有些泛着寒意:“所以你覺得,只有那些勳貴家的孩子,才符合這個要求嗎?”
不是嗎?
難道還能有別的什麼人符合這個要求,昨天的那幾份邸報上,可都是分析好了的。
年輕人遲疑着,見林深的這種態度,沒敢開口。
林深冷笑一聲,朝門裏吆喝了一聲。
不多一會,林大就領着幾個人走了出來,從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到只有十多歲,還沒及冠,扎着兩沖天羊角的小男孩。
林深看着他們,一甩手:“我以爲有腦子的人會很多。”
“但沒想到,沒腦子的人,竟然也有這麼多。”
不少人點着頭。
沒錯,他們就是看到這些邸報上的報道分析,纔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樣的想法有什麼問題嗎?
有些人不滿地嘟囔着,他們是爲了自己的利益發聲,這不是一直以來楚王殿下在做的事嗎?
幹嘛要罵的這麼難聽。
林深沒給他們腹誹的機會,伸手照着身邊一指:“現在還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事是很有問題的嗎?”
“我問你們,大唐有多少兵卒?”
人羣裏的吵鬧聲忽然戛然止住,有一些人已經發覺到了,自己好像是被誤導了……
而有一些人,則是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
一陣小小的議論聲生了起來。
林深繼續說下去:“具體數字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是數十萬,這數十萬士卒裏,你們好好想想,能有多少人符合這個要求?”
說着,林深頓了一下。
“昨天那幾家邸報刊登出來之後,我就知道必然會有今天的這一出,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將這幾位小友,請了過來……”
“他們都是符合報考軍校資格的人。”
林深看向年紀最大的那人,輕聲說道:“自我介紹一下吧。”
這人開口,有些緊張地說道:“學生姓曾,父親曾追隨太上皇反隋,是爲伍長,在我五歲時,戰死在大唐討伐漢東的戰場上……”
他旁邊的人,接着說道:“學生姓陳,父親只是普通士卒,於武德九年,死於突厥人之手。”
……
剩下的人陸陸續續開始介紹自己。
他們的父親,都是曾經死在戰場上的英雄好漢,而且他們的父親都是很普通的士卒,官職最大的一位,也只是什長。
等他們自我介紹完。
林深眯着眼,冷眼看着人羣:“所以現在你們知道我爲什麼要罵你們蠢了吧?”
“你們爲什麼就沒想到,大唐還有這麼一批人……”
人羣裏大部分的臉色很複雜,他們突然就有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當然更多的是一種……被自己蠢到的感覺。
是啊……
自己早該想到的,這樣的要求條件,更多的還是照顧這些人的。
人羣裏漸漸生了退意。
人羣裏,有人開始焦躁起來,好不容易聚攏這些人,好不容易能夠給這位高高在上的楚王殿下施壓,怎麼就能這麼輕輕鬆鬆的退走?
有人高聲呼喊起來:“可這又怎麼了,無非是朝廷敷衍人的藉口罷了。”
“他們的父親早亡,孤兒寡母的,他們能讀多少書,撐死就是識得幾個字罷了,他們看過兵書嗎?他們能考得過那些勳貴家族的子弟嗎?”
“到時候軍校裏不還全是勳貴子弟,大唐的軍隊不還是要被那些勳貴把持住!”
“這樣的說法是糊弄不了我們的。”
人羣散去的腳步停住。
是啊……
那可是軍校,普通讀書人都沒讀過多少兵書,更遑論這些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