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停下退散去的腳步,眼巴巴的看着林深。
提出“質疑”的那個人一開始還有些虛張聲勢,可見着幾乎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他的膽氣也漸漸大了起來。
林深冷眼看着他。
那個人恭敬作揖:“還請楚王殿下做出一個解釋。”
“還是說,楚王殿下您終於是變成了您之前苦心對付的那羣人的模樣了嘛?”
這話就有些誅心了。
林深擺了擺手,面無表情:“我就不去討論,在這個時候,你說出來這種話,你究竟是個什麼成分了。”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軍校的老師嗎?”
那人搖了搖頭。
林深又問道:“那你是已經得知考試結果了嗎?”
那人又搖了搖頭。
林深再一次問道:“那你是已經知道,將會考什麼東西,考題如何了?”
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搖頭。
林深擡起手,指着他的鼻子:“那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會成爲勳貴子弟的天下?”
那人語滯,硬着頭皮說下去:“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
“顯而易見?”林深冷笑,打斷他的話,“哪裏顯而易見了?”
“明德太學、長安太學,這兩所太學裏,是所謂的勳貴子弟多,還是寒門子弟多?”
“長安城不良人綜合學院裏,是勳貴子弟多,還是寒門子弟多?”
“所以你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理由去懷疑,軍校招生就只會有勳貴子弟?”
那人咬着牙,依舊還是嘴硬地說着下去:“那爲什麼要限制條件,爲什麼我們這些寒門出身的人就不配參加……”
林深樂了起來,看着那個人,輕輕笑了起來:“你爲什麼要用“不配”這個詞,民報上什麼時候說過寒門出身的人不配了?”
說着,林深頓了一下。
“好像那幾份邸報上,也用了不配這個詞?”
那個人愣了一下,看着林深,眼神似乎有些躲閃。
林深拍拍手,鼓掌叫好:“這個詞多好啊,朝廷原本設立條件,只是爲了更照顧這些,出身窮苦、父輩卻又對大唐做出了巨大貢獻的孩子們。”
“你們用上了這個詞。”
“大唐磨刀霍霍,把鋒刃架在寒門子弟的脖子上的形象,就躍然紙上了,多麼生動,就好像下一秒,大唐真的要喫掉你們這羣人一樣。”
林深眯着眼,深深地看着他:“想來,這個詞,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琢磨了吧。”
“真是苦了你們。”
聽上去像是誇讚,可這陰陽怪氣的腔調,任誰都能聽出來不是什麼好話。
就是直白的在說,這個人、那幾家邸報,都是別有用心,在曲解大唐的意思。
那個人深吸了一口氣,餘光瞥了一眼附近的人羣,臉上故作狠象:“楚王殿下,我是很尊重你的,可是你也不能亂說話!”
“朝廷表現的意思,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它要是沒覺得不是我們寒門子弟不配,那就開放資格,讓我們也能參考軍校就是了!”
人羣盲從。
他們就像是牆頭草一樣。
意見任由着他們兩個人扯動,來回的搖擺。
林深嘆了口氣:“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那你們就在這裏等一會吧,我讓林大去請幾個人回來。”
“等他們到了,或許你們才能意識到,你們究竟是有多麼的愚蠢了。”
請人?
請什麼人?
那個人擡起手,指着林深的鼻子:“楚王殿下,你該不會是想請金吾衛過來吧,我們不要理會他!”
“楚王殿下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楚王殿下了!”
但是沒有人附和他的話。
也沒有人跟隨着他的動作,憤怒之下,把楚王府給衝了。
林深的公信力依舊還在那擺着,他們雖然蠢,沒有屬於自己固定的一個意見,但他們還是願意多相信林深一下。
最主要的是……
全戎全甲手握武器的上百士卒都不是楚王殿下的對手,他們這些人合在一起,恐怕都還不夠楚王殿下熱個身的。
沒必要自討沒趣,在捱了一頓打後,再選擇乖巧聽話。
林大出門,小半個小時辰後回來,車子上載着兩個人。
一名是不良人打扮,另外一名年紀也不大,穿着素色圓領袍,看不出來是做什麼的。
兩人走進人羣,站在林深面前,朝着林深恭敬地作揖。
林深擺了擺手,看着人羣,指着這兩人,輕聲說道:“這兩人。”
“一人是負責昨天晚上查處那幾家邸報社的不良帥。”
“另外一人,則是負責今天那叫什麼……光民報?”林深遲疑着開口說道,圓領袍模樣打扮的人點點頭,林深這才繼續說下去:“負責這份邸報的印刷工作。”
印刷機的價格並不便宜。
一臺普普通通的印刷機,就要一萬多兩銀子出頭,適用於邸報的印刷機,價格還要更昂貴一些。
所以長安城裏,除了少數邸報,比如說那個因寫“楚王殿下”而發達的邸報之外,絕大部分的邸報,想要印刷都還得通過印刷社。
林深早就預想過這樣的情況。
所以對於印刷社,基本都是由如意娛樂拿在手裏,佔據着一部分股份,基礎員工不做限制,可關鍵崗位上的人,都是要經過嚴密審覈,方纔能上任的。
人羣認真的看着這兩個人。
把不良帥給叫過來,他們還能理解。
可這……把這負責印刷的人給叫過來,是爲了什麼?
林深沒理會人羣裏嘰嘰喳喳的疑惑,而是轉頭對着印刷社的這個負責人,開口問道:“昨天那什麼光明報,是什麼時候把文章送過來的,又什麼時候開始印刷的?”
負責人回道:“昨日,光明報將文章送過來,是在下午的七點二十三分,但送來之後,並沒有立即讓我們印刷。”
“而是在等到九點二十五分的時候,才讓我們開始印刷,而且和他們以往會印刷的數量相比,至少多了十倍。”
聽起來很正常的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