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晌午,長孫涼澈便召了工部侍郎沈謙進宮議事,將引水西流之計進行了詳細的規劃。

    曾在江北任官的治水名臣蘇狄被任命爲欽差大臣,即刻前往雅州,負責引水西流工程。

    爲了防止蒼朮壟斷,奸商虛擡高價,長孫涼澈特地命工部全權負責蒼朮等中藥的購買,直接押運至雅州各地分發使用。

    軍民齊動,引水工程不過五日就已經有了成效,雅州洪水沿着新挖的溝渠從一線天處慢流而下,灌入郴州枯河之中。

    一晃幾天飛逝而過。

    這期間,顧琉除了去柳亭賞景時偶遇雪貴妃,和她明着暗着互相諷刺一番,就沒有再出去過,整日早起了坐門口曬曬太陽,傍晚在後院澆澆花除除草,日子好不閒適。

    熙華宮儼然成了一個老年人退休活動中心。

    日頭初上,顧琉躺在太妃椅上曬太陽,還不忘用團扇遮面做好防曬。

    “娘娘,方纔鄭公公來傳話,說皇上請您去梅園坐坐。”見顧琉正在閉目養神,翠兒特地壓低了聲音。

    “梅園?”

    “那個戲園子?”顧琉連眼睛也懶得睜開,只是細眉擰作一團。

    戲有什麼好看的,她能不去嗎?

    感覺還是躺着做鹹魚比較舒服。

    “爲了給娘娘慶功,皇上特地請了江南名角柳如春,娘娘整日悶在宮裏不見人,出去散散心也好……”翠兒見她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

    慶功?

    那豈不是後宮嬪妃都在,而她是唯一的主角?

    顧琉一把扯開團扇,支着身子坐了起來,“翠兒,給本宮更衣。”

    西宮梅園,顧琉一身月藍素色褶裙,扭着腰肢進了門。

    正廳安置着幾排座,零零星星的有幾個妃嬪已經落座,長孫涼澈就端坐在最前面的正座上,單看背影,應該是心情不錯。

    顧琉喜色染上眉梢,繞過雪貴妃徑直走向了長孫涼澈。

    “狐媚惑主的貨色!”雪貴妃睨着顧琉臉上那抹得意之色,心裏一陣不爽。

    “臣妾給皇上請安。”顧琉頷首斂眸,聲音都甜了幾分。

    前幾日她和雪貴妃柳亭偶遇,雪貴妃一見她就用位份相壓,還給她難堪,顧琉雖然也不是好惹的,但多少也懂這宮裏的規矩,雪貴妃位份在她之上,母家又勢力頗重,若真的和雪貴妃剛起來,她這完成任務之路只會更坎坷。

    那能怎麼辦呢。

    她顧琉天生就不是喫悶氣的人!

    既然雪貴妃已經盯上了她,那她就主動出擊先發制人好了。

    “來這兒陪朕坐。”長孫涼澈見了花念語,眉眼間的笑意愈發的濃,俯了俯身將她拽到了自己懷裏。

    “臣妾不敢……這可是皇后的位子。”顧琉心裏樂開了花,卻一臉嬌羞的推脫道。

    順帶着還往雪貴妃方向望了一眼,剛好瞥見她那吃了翔一樣的表情。

    “愛妃還怕皇后?”長孫涼澈許是覺得好笑,故意逗她道。

    顧琉長睫一擡,側身倚到了長孫涼澈肩頭,“皇上不怕,臣妾就不怕。”

    顧琉一落坐,戲臺上就有了動靜,眸子微掀往上瞧了一眼,只見那旦角額前貼片子,腦後挽髮髻,頭戴紫鳳冠,眉梢緊吊,幾綹長髮垂至腳踝處,步子一挪宛如扶風細柳,聲似川澗百靈細韻悠長。

    可惜了,她一句也聽不懂。

    “愛妃可知今日唱得什麼戲?”總算是輪到他來賣關子了,長孫涼澈神神祕祕的問道。

    顧琉一臉懵的搖了搖頭。

    “此曲名曰《長生殿》。”長孫涼澈望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雖然聽不懂戲腔,但她也還是有點文化底蘊的,主世界崑曲《長生殿》講得是唐明皇和楊貴妃的離合之情,安史之亂楊貴妃命喪馬嵬坡,唐明皇着了魔似的尋她的靈魂,縱有後宮佳麗三千,也只心繫貴妃一人。

    這時候給她聽這個,擺明了是表達情誼嘛。

    顧琉聞聲點頭,臉上頓時染了一抹紅暈。

    “皇上待臣妾如此真心,臣妾必定不離不棄。”顧琉說着,往長孫涼澈懷裏鑽了鑽。

    姍姍來遲的皇后進門時剛好看見這一幕,臉上的笑意瞬間就凝了住,她依着禮數給長孫涼澈行了個禮,見他沒有叫花念語讓座的意思,自顧自的坐到了後排。

    顧琉正座上看戲,頓時覺得自己被兩雙眼睛死死盯着,背後一陣發涼。

    “念兒,今日宗人府傳來消息,花輕輕害你之事已經有了定數。”說起這個,長孫涼澈臉色稍變,對花輕輕的厭惡毫不掩飾。

    “這麼快?”

    她還以爲得拖個十天半月,畢竟花輕輕可有個丞相的爹,雖然洗脫不了她的罪責,但給她爭取點時間還是有可能的。

    “證據確鑿,宗人府來來回回審了三遍,花輕輕也已經認罪了。”長孫涼澈低聲說着,聲音裏聽不出起伏。

    這個她懂,換句話說就是——程序走完了。

    既然程序走完了,下一步該定罪了吧,花輕輕給她下避子藥,不僅是目無尊長殘害親人,更是殘害嬪妃危及皇嗣,犯罪之重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她。

    “皇上定奪便好,何必再與臣妾說。”

    她與花輕輕雖然仇深似海,但畢竟還有血緣關係,如今長孫涼澈在她面前提及花輕輕,她總不能直言讓花輕輕去死吧。

    那豈不是壞了她在這兒辛苦經營的聖母形象?

    “花輕輕與你畢竟是自家姐妹,朕自然想聽聽你的意見。”長孫涼澈一句話把球給踢了出去。

    雖然早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思,但她身爲丞相長女,與花輕輕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件事,長孫涼澈想給她選擇的權利。

    顧琉擡眼看着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可以……可以殺了花輕輕嗎?

    是不是不太現實?

    說起來,她好像也罪不至此……都說殺人誅心,那花輕輕平日裏仗着相府三小姐的身份,囂張跋扈處處惹事,若她沒了這些身份……必然卑微如塵埃生不如死。

    顧琉五官擠作一團,一副甚是糾結的模樣,半晌,她望了望一言不發的長孫涼澈,“不如……不如皇上就饒了花輕輕一條命,將她貶作賤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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