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你們的?”她默了幾秒問道。
萬曉晴笑道:“我也不知道呀!就舍監老阿姨傳呼上來,說有花送給我們宿舍的!我當然不能麻煩人家阿姨幫我們管着對吧,所以就下去拿了!”
“媽呀,費了我老鼻子勁兒了!差點重死我!你知道我之前上來時全樓的姑娘是什麼樣的嗎?她們都眼紅得恨不能將我幹掉搶了花去!這欠扁的追求者是誰你自己也不知道嗎?最近在外面招蜂引蝶啦?”
她咄咄一串話,似機關槍一般。
東北方言夾雜着普通話,還故意將“謙卑”給發成“欠扁”,逗得大家又都笑起來。
舍友方婷道:“拿上來時我們驚呆了,若不是曉晴腕力了得,這花根本就上不來四樓!我們數了,一共有三百六十六朵!”
說完她曖昧地笑起來,“青衣,你知道三百六十六朵代表什麼意思嗎?”
顧青衣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天天想你的意思!”
姑娘們也不需要顧青衣的回答,異口同聲笑。
顧青衣茫然失笑,有些無奈玩笑道:“我就是個閩中老實的山裏人,實在沒招蜂引蝶的本事,真不知道這欠扁的是何方神聖!”
她垂眸再看看那價值不菲的花兒,心裏卻想到了那個人,如果是那個人所送,她的心情該會是怎生激動?
人心似井,望之不深,但卻無人能說清那活水之源!
她的心亦如此,不過她認定那源頭是宋祁峻,而絕非任何一個其他人。
“別管這花誰誰送的了,爲了慶祝我們宿舍第一次收到如此巨大一束花,我決定去買二斤鴨脖子回來慶祝一下!”最角落的室友陳程也高聲道。
大家鬨笑。
顧青衣哭笑不得,搖頭道:“這是鴨脖子跟玫瑰花很配的意思嗎?”
大家又笑,皆想到那條着名尷尬的巧克力廣告。
一室幾個姑娘對着巨型玫瑰花互相調侃一陣都去食堂喫午飯了。
惟留沒有胃口的顧青衣在宿舍瞪着那巨束玫瑰束手無策,她苦中作樂地想:要是將這些玫瑰分裝打包賣出去,大抵夠她一個月的餐費了吧。
這是哪家不知柴米貴的少年郎?想來每一分花費都不是他自己的勤力所得,否則定不會如此奢靡!
顧青衣低低一嘆,她覺得自己早已過了少女懷春的年紀,雖然自己年紀不大,卻似看慣滄海桑田般不復無辜單純。
是以對於同年齡段的男孩,她更多是用一種冷眼旁觀的心態與他們相處,無法親近,更無法欣賞,心境蒼老到連她自己亦無可奈何。
女生一號樓共四層,坐落在一片小山丘腳下。
窗外就是文學院雕樑畫棟的飛檐斗拱,掩映在無窮連天的碧綠中好似一幅燒石青的山水園林畫作,工筆寫意皆成詩情。
顧青衣宿舍在四樓,擡頭就望得見如畫入眼的校園風景。
那騷動聲響越發大了,顯然就在她們宿舍窗下不遠處。
顧青衣在思慮着要不要去關上窗戶,突然一陣吉他彈唱的動靜輕擦而起,似嫋嫋春意同風起,悠揚清澈,悅耳動人。
悠悠地似聽人在大笑叫嚷道:“老張,你喝口水,別半路清嗓子嚇着女神!”
一羣人的鬨笑似香樟林晨起羣飛的鳥兒,撲棱響動。
顧青衣聽得此言,便知道又有人要向同樓的女神表情達意了。
一號樓離教學區最近,往往人來人往中常常傳出哪個系的某某向女神表白了。
這種表白時勝時敗,當然大部分姑娘是受不得追求者如此隆重地表白安排,往往半推半就總是同意給彼此一次交往認識的機會。
畢竟這一生惟有少年時纔有較大機會感受到如此灼熱純粹的感情。
待沾了人間煙火,女子們往往便更看重柴米油鹽的實力,而不是擋不了飢、保不得暖的浪漫情懷了。
這很現實,待哪日連孩子的奶粉錢都要計較時方知少年的不顧一切是多麼令人感動。
這便是人生吧。
吵鬧越甚,顧青衣正煩惱那代表日日思念的巨束玫瑰呢,着實無力在去旁觀別人的浪漫,於是起身便走到窗邊欲合上窗戶——
“四二三室的顧青衣,這是唱給你的一首歌------”
顧青衣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天哪,哪方大神,居然跑到她窗下來唱歌?
樓下又是一陣起鬨聲,顧青衣原本還想去關窗的動作徹底似斷了電的機器人,一動也不敢動了。
“愛情是一種怪事,我開始全身不受控制。愛情是一種本事,我開始連自己都不是,爲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第一件就是爲你寫詩,爲你寫詩,爲你靜止,爲你作不可能的事------“
樓下吉他悠揚裏是男孩清澈動人的聲音,而他的聲音起便彷佛天外霞光照,落在人心上溫暖又純淨。
他唱的歌顧青衣沒有聽過,卻非常婉轉悠揚,充滿青春年少的熱烈跟無畏。
愛上你,第一件事便是爲你寫詩,爲你作不可能的事。
少年的愛情,就是從坐在她樓下爲她彈起這把木吉他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