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良一進了院子,夏染立刻看看周圍,確定沒有什麼人,這才低聲對蘇南衣說:“你怎麼看?
是不是覺得有些古怪?
我就覺得這個朱海良心裏有鬼。”
蘇南衣點點頭:“不錯,他一定知道什麼內情,即便兇手不是他,他也逃脫不了干係。”
她想了想又說:“稍後你給他夫人看病的時候,要格外注意,把我給你的藥丸帶好,千萬別出了岔子,這裏十分古怪,若真的出了什麼事兒,咱們沒有確鑿的證據,朱海良有官職在身,咱們可不佔理。”
夏染表情嚴肅:“你放心。
我早準備好了,而且練過無數次,不會出錯的!”
兩人不再多言,耐心的等着。
朱海良站在我門口,心潮起伏涌動。
想着剛剛夏染所說的,心裏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滋味,有一點他沒有撒謊,那個小廝的確是從小就跟着他,鞍前馬後,照顧的體貼周到,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岔子,對他也是忠心耿耿,可誰能料到最後卻……
朱海良閉了閉眼睛,不再往下想,邁步走進屋裏。
他讓丫鬟婆子都退出去。
房間裏安靜的出奇,讓他有些心慌。
朱夫人正坐在梳妝檯前,手裏拿着一隻髮釵,正在往頭上比劃,看到他進來,滿臉是笑:“看這隻發財好看嗎?
還是上次生辰你送我的,只是一直沒有戴過。”
朱海良看着她滿臉是笑的模樣,心頭又有些柔軟,再看她戴着髮釵,的確很漂亮,他忍不住點了點頭稱讚:“好看,我的夫人果然好看。”
朱夫人嬌羞的低下頭:“你慣會哄我。”
朱海良喉嚨裏有些堵的難受,他走到夫人身邊,低頭看着她:“他是怎麼死的,你能跟我說說嗎?”
朱夫人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如常,笑容都沒有發生變化,轉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手指在那隻髮釵上慢慢摩挲,語氣說的輕描淡寫:“死了就是死了,有什麼可說的?
即便是我說了,他就能夠起死回生嗎?”
“不是期盼着他能夠起死回生,我也沒有那麼不切實際,我只是想知道,他伺候了我那麼久,一直跟着我從老家來到這裏,忠心耿耿,現在他死了,是怎麼個死法。”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在責怪我嗎?”
夫人擡眼看着她臉上的笑容淡淡褪去,一雙眸子清冷的如同進了冰水。
朱海良遲疑了片刻,緩緩的搖了搖頭:“我並非是在責怪你,只不過我覺得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應該有權利知道吧?”
朱夫人一時沒有說話,抿着的嘴脣又微微翹起來,扯出一絲譏誚的弧度:“你剛剛說什麼?
我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朱海良看着他臉上的那絲笑意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是啊,他能有什麼權利?
他又能保護誰?
他甚至連他自己都護不住。
朱海良低下頭,腦子裏一片混沌,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自己又能說些什麼?
剛纔一時鼓起勇氣說出這些話,也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朱夫人把頭上的髮釵拔下來扔在桌子上,語氣堅定而冷厲:“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其實也沒什麼,他做了什麼錯事,你應該心裏有數吧?
還是你告訴我的,我也是按照你說的去做的。”
朱海良的臉色一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的確是他說的,他說小廝沒有聽清,去錯了鋪子,買錯了蜜餞。
所以,就被先弄聾了耳朵,然後再打死。
“我……”
朱海良明白,朱夫人這是知道,他知道了小廝的真正死法。
他不太想說。
朱夫人緩緩站起來,咳嗽了幾聲,朱海良心頭一軟,急忙過來扶她。
“你沒事吧?”
就要剎那之間,朱夫人握住他的手腕,他的腕間隱約有什麼一閃,緊接着,朱海良就覺得一股麻意直接從手腕到心臟。
他呆愣了片刻,朱夫人眼睛盯着他,四目相對,就在咫尺:“夫君,你乖乖聽我的話不好嗎?”
“好。”
“那你還會懷疑我,質問我嗎?”
“不會,娘子說的就是對的,娘子做的都是對的,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是那些人該死。”
朱夫人滿意的鬆開他的手,對上他深情的眼神:“我就知道,夫君對我最好。”
朱海良點頭:“那是當然,對了,夫人,外面來了一位道士,那天在金光觀外,遇到了一位會醫術的小公子,幫我治了治發傷,他說他師父會治病,今天他師父特意趕過來了。”
朱夫人目光微微一閃:“哦?
是嗎?
那就請他進來吧!”
她細瘦的手握住朱海良的:“夫君還扶我到牀上去。”
“好。”
扶着她靠在牀頭,朱海良出去夏染和蘇南衣。
兩人正等着,覺得時間怎麼這麼長,還以爲出什麼事了。
朱海良笑着拱手:“對不住,二位,讓你們久等了。”
“無妨,”夏染一甩拂塵。
“二位,請吧。”
蘇南衣跟在夏染身後,距離朱海良不遠,朱海良的袍角微翻,順着夜風,一股若有似無的,特殊味道,輕輕落入蘇南衣的鼻尖中。
嗯?
她眉頭微微一皺,好像有點……
“二位,請。”
還沒有聞清楚,朱海良上前幾步,距離遠了,味道不見了。
蘇南衣按捺住心裏的疑惑,沒再多試探。
屋子裏佈置得不錯,但也很雅緻,珠簾輕晃,裏面傳出一個女人柔軟的聲音:“是大夫來了嗎?”
這聲音真好聽。
蘇南衣心想。
“夫人,”朱海良進屋,先走向她,握住她的手。
這動作溫柔,眼神中的深情自然流露,完全不是虛假。
夏染面不改色,走到距離朱夫人兩米開外站定:“貧道見過夫人。”
朱夫人打量着他,面前的道士眼生得很,身材高挑,面白鬚黑,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咳咳,道長從哪裏來呀?”
“貧道自遠處來,小徒寫信予貧道,得知他與大人結了善緣,貧道這才趕來,給夫人看過之後,即刻就離京了。”
朱夫人有些自責道:“原來是我們耽誤了道長的行程,真是不該。”
“夫人不必如此說,這是貧道與大人命中既定的緣分,夫人,不知可否讓貧道爲您看看?”
“有勞道長了。”
夏染沒有即刻上前,而是對朱海良道:“大人,不知能否端一盞白水來?
要溫一些。”
朱海良不明所以,但還是去準備了。
夏染接茶盞時微笑解釋:“大人有所不知,貧道看病,有自己的看法,看之前讓病人飲一盞溫水,一是穩定情緒,二是可放鬆身體,更有益查看病情。”
“原來如此。”
朱海良的注意力都在夏染的話上,他沒有注意到,在夏染接過茶盞的一瞬間,指間有一點粉末,無色無味,在水中暈染開。
夏染把水舉過頭頂,嘴裏嘀咕幾句什麼,雙手又遞到朱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