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王的想的很好,但他知道看到蘇南衣動起來的那一剎那,他才明白,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他眼看着自己的手,馬上就要碰到蘇南衣,一擊即中,可蘇南衣的身形快的超過他的想象,只是一個轉身之間,蘇南衣就已經到了身後。
他打了一個空,而他自己騰空而起,整個人往前撲,摔了個狗啃泥,拳頭也打到了一旁的櫃子角上,痛的他差點暈過去。
他還沒有來得及爬起來,另外一隻手已經被人踩住,他痛得低呼一聲。
那是一雙,輕巧的靴子,上面繡着暗色的花紋,踩在他的手上毫不留情,他感覺自己的手指都要被碾碎。
他擡頭,眼中都疼的沁出淚來,倉皇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蘇南衣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看着地上的螻蟻。
翼王痛的抽氣,忍不住用另一隻手去抓蘇南衣的腳踝,但是他的另一隻手剛剛擊中櫃子,現在連擡起來都費勁。
“放開,放開本王……”他說的有氣無力,沒有半點氣勢。
蘇南衣聲音輕輕,明明是溫柔的氣息,卻讓翼王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剛剛說什麼?
和我無怨無仇?
顧睿宸,你真的以爲,我親手把你送入牢中,又冒險把你救出來,只是因爲平南侯府嗎?”
翼王疼得滿頭直冒冷汗,艱難的看着蘇南衣。
燭火跳躍,映着她絕美的臉龐,不知道怎麼的,恍惚之間,他忽然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蘇南衣。
這個念頭實在是太過驚悚,他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眼神中的恐懼如同潮水一般,剎那間涌上來。
蘇南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神情,嘴角微微勾出冰冷譏誚的弧度。
“怎麼?
翼王殿下,你想到了什麼?”
“你,你……”
“我什麼呢?”
“你到底是誰?”
蘇南衣低低的笑起來:“我是北離王妃呀!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我叫蘇南衣。”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翼王的耳邊炸開。
他痛得眼前發花,又想看清蘇南衣的臉,用力的睜大眼睛。
“你……不可能!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死了,死人是不會死而復生的!”
“對呀,她死了,她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
你應該知道吧?”
翼王艱難的吐了一口氣:“她的死與我無關,不是我,是段西宸!段西宸下的聖旨,又命人抄了她的家,蘇家!從此覆滅,天醫府不復存!在那是段西宸的所作所爲,與我無關!”
“真的與你無關嗎?
你究竟是袖手旁觀,還是推波助瀾?
你難道沒有派人混入其中,去斬殺?
難道你沒有派人去盯着,蘇南衣以有有被殺死,屍體有沒有被燒在大火中?
當初段西宸下旨,只是命人抄了蘇家滿門,應該沒說放火燒府吧,那場大火究竟是怎麼來的呢?
翼王,你可還記得?”
翼王的胸口一起一伏,他趴在地上,身體緊貼着冰涼的地磚,那股的寒意滲透他的皮膚肌肉,傳到四肢,每個汗毛孔都在往外冒着寒氣。
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夜晚那段往事,會被人掀開揭穿的,就這樣不容分說的,和他當面質問,讓他啞口無言。
事後他曾經暗暗打探過,別說其他的人,就連段西宸本人,都沒有懷疑過他和此事有關,大概段西宸是覺得,人都死了,宅子燒與不燒又有什麼區別。
也可能是那些負責斬殺的禁軍,有誰爲了討好聖意,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也放了一把火。
畢竟殺人放火,從來都是連在一起的。
而據他所知,那批禁軍,最後也被段西宸悄無聲息的處置了。
他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在其中也動了一點點手腳。
蘇南衣說的一點沒錯,當年屠殺蘇家,放火燒蘇家的,都有他的人。
而事後,這些人也陸續被他處置了,他從來沒想過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就連他的妻子,他的老岳父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他曾經參與其中。
面前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那種驚悚的感覺再一次包圍了他,讓他覺得喘息都有些困難。
“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我是蘇南衣!”
“不可能……”
“我跟你說了你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
“蘇家的人都死光了,沒有一個活口,你,你一定是藉着這個由頭,想要裝神弄鬼,本王不喫這一套!”
翼王聲嘶力竭,喘着粗氣,眼睛瞪得老大,眼底佈滿了血絲,狠狠盯着蘇南衣,彷彿這樣就能夠掩飾住他的心虛。
蘇南衣面無表情,甚至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
“喫不喫這一套,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究竟有沒有裝神弄鬼,到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
翼王的心嚇得通通跳:“你想要幹什麼?
你想在這裏就殺了本王?
我可警告你,本王是親王,你若是真敢殺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蘇南衣譏諷的笑笑:“你剛纔不是說,不怕裝神弄鬼嗎?
怎麼?
現在又想着自己變成鬼?
你放心吧,你變成了鬼,也沒工夫上來對付我。
下面有很多冤死的人還等着你呢,等着給你一筆一筆的清算,你以爲你能夠逃得了?
你自己幹了多少喪心病狂的事情,手上沾染了多少條人命?
我想,不需要我來提醒你吧?”
翼王眼中的驚恐放大,蘇南衣看着他這副慫樣子,緩緩擡起了腳,嫌棄的蹭了蹭鞋尖兒:“不過,你放心,我還不會弄死你,並非是害怕,別說是你一個小小的親王……”
她眼中浮現輕蔑的笑意,後面的話沒有再說,而是轉移了話題:“我會送你去一個別的地方,讓你去見識一下,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報應,有沒有世道輪迴。”
翼王本來心頭一鬆,但是聽到她後面的話又重新迴歸驚恐:“其他的地方?
你要送我去哪裏?”
“你放心,那是一個世外桃源,不會有人知道你是誰,更沒有人知道你是親王的身份,因爲這個世界上,從此不會再有你這個人了。”
蘇南衣的聲音輕輕,就像是雪花悠然落下,但落到溫熱的脖子裏,讓人忍不住渾身打哆嗦。
翼王渾身就在發抖,不是因爲痛,而是因爲懼怕,世界上再沒有他這個人了,這是什麼意思?
?
現在他無條件的相信,蘇南衣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深意的,而且句句都有回落,能夠落到實處。
在他滿目的驚恐中,蘇南衣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瓶子,輕輕放在桌子上,瓶身通紅映着燭光,像是染了血,讓人看起來觸目驚心。
“這是什麼?”
翼王忍不住問。
他說這話的時候舌頭都有些打結。
蘇南衣說的輕描淡寫,細白的手指輕輕把瓶子握住,白玉般的手指和通紅的平身相交映。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翼王根本就不想喫,他直覺感到,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也許是毒藥,也許會讓他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反正他就堅定一個信念,他不能喫下去。
可是,很多事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完全不是以他的意志爲轉移了。
蘇南衣拔開瓶塞,拿着瓶子一步步向他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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