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御香手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徐瘋子
    正當小書生要把餃子放入嘴裏時,巷子裏有三個孩子的對話引起了小書生的注意,小書生放下餃子,靜靜地聽着。

    “三胖,我媽說了,不讓去那個破廟,那裏那個瘋子喫小孩子呢!”一個瘦瘦的小男孩說。

    “那是你媽嚇唬你的,我聽我爹說了,那是個趕考的書生,落魄到此,不知怎的就瘋了,只是胡言亂語,沒見他抱走了誰!”

    那個叫三胖的小男孩吸着鼻涕說。

    “就是,強弟,你膽子太小了,那個瘋子很好笑,他常常笑着說:他的娘子在廟裏等着他,他還不只一個娘子,你們信嗎?”

    另一個小男孩說。

    強弟說:“李拐,不是我膽小,我媽說了我如果再去就剝了我的皮!”

    兩個男孩奚落着這個叫強弟的:

    “強弟強弟,媽媽懷裏喫奶的,強弟強弟,姐姐被窩睡覺的!”

    說着唱着,強弟氣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纔不喫奶呢,我也不和姐姐睡了,我自己一個人睡一個屋呢!”

    “那就和我們走一遭,你不說,我不說,你媽不會知道的!”

    兩個孩子說服了強弟,拉着強弟就往城外走去。

    坐在一旁呆着的小書生,手裏捧着餃子,心裏又是擔心,又是害怕,他擔心害怕這三個孩子嘴裏說的這個破廟裏的瘋子就是那個文曲苑裏曾經是他唯一的朋友的徐溫良。

    小書生一下子沒了任何興趣,包括那一份餃子,他都沒有了興趣,他包好餃子揣進了懷裏。眼看着三個孩子就要從眼前消失,趕緊追了上去,他要去那個破廟看一看才能放心。

    三個孩子動作很靈活,人小到處都可以鑽過去,小書生元景皓可被他們三個繞暈了,好不容易,繞過兩個街區,無數個衚衕,終於來到了郊外,遠遠的可以看見那一個殘破的廟宇在初冬的寒風裏搖搖欲墜。

    看見那破廟,元景皓想起徐溫良還在文曲苑的時候,他們常常說起,如果沒錢了被趕出書苑怎麼辦?徐溫良就說起,那城郊有一個破廟,雖然殘破,但是沒有倒塌,倒也是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小書生就笑,說,在這樣的地方不僅可以遮風避雨,說不定還能引來孤魂野鬼呢!

    想到這裏,小書生一陣心酸,他雙手合十,心裏默唸:

    “千萬,千萬,千萬不要是他,千萬不要是他!”

    往往就是這樣,當人恐懼什麼的時候這個恐懼的事情就會到來。

    三個小男孩手裏拿着土塊磚頭,向着小破廟悄悄地前進着,小書生躲在破廟旁的大樹後面,靜靜地看着那破廟的動靜。

    其中那個胖一些的男孩叫三胖的那個,先小心地靠近破廟,將手裏的土塊從其中一處破洞裏擲入,然後轉身就跑,三個小孩體驗着刺激的同時,興奮地不能自己,看來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了,輕車熟路地躲在了半截土牆之下,捂着嘴嬉嬉笑着,等着那屋裏的動靜。

    誰知,竟然那破廟裏毫無動靜,三胖將手裏的石塊遞給看起來最小的強弟手裏,強弟驚恐地搖着頭,另一個叫李拐的撇着嘴鄙視地看了一眼強弟,彎着身體,勾着頭一路小跑着到了破廟前,將手裏的石塊狠狠地擲進了廟裏,可以清晰地聽見撲通石頭落地的聲音。

    隨後小李拐迅速跑回到斷牆處,三人緊緊互相捂着嘴等着裏面有人出來迴應。

    奇怪地是,裏面還是毫無動靜,小書生在樹後也有些放心了,這樣是不是說明裏面沒有人,自己一定是多想了。

    三個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三胖和李拐都望向強弟,無論如何也輪到了強弟,強弟還是害怕得很,但是事已至此,自己也誇下海口,一定會前去投石,沒有辦法,只好拿起三胖遞給的石塊中,深吸一口氣向破廟口衝過去。

    強弟通通通地衝向破廟,準備邊跑邊擲向破廟,然後就迅速跑回來,誰知他本來就心驚膽戰,跑得又太快,石塊還未擲出就在破廟前摔了一跟頭,

    這一跟頭摔得七葷八素,臉上身上都是土,腿也磕破了,當他想起趕緊要站起來的時候,眼前就出現了一雙赤腳穿着破草編織的髒腳。

    然後一雙大手將小強弟拎了起來,像個鉗子一樣鉗在懷裏,任他怎麼踢打也不鬆手,嘴裏大聲喊着:

    “哈哈哈,怎麼樣,可被我抓住了吧,我還不相信,我一介讀書之人,一位馬上就要中狀元的堂堂學子,連你們小毛孩子也抓不住?你們總是到這裏和我玩,以前我沒有贏過,這次,是我贏了你們吧!”

    當這個人出現在破廟前的時候,元景皓就驚掉了下巴,這一路上曾設想了無數次,如果破廟裏住的“瘋子”是徐溫良的話,應該是一副怎麼的場景,但現在他清清楚楚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想象力遠不及眼前的一切。

    這人的的確確就是徐溫良,小書生能一眼認出,哪怕是現在這副樣子,他也一眼認出了,此人就是徐溫良,那個謙謙君子,溫柔多情的徐溫良。

    此時的他滿臉的鬍鬚,滿頭蓬亂的頭髮就像稻草一樣頂在頭頂,又髒又亂,但看上去竟然是花白的一頭,不知真是白了,還是塵土沾染的,那一雙腳裂着口子,有的已經陳舊,有的還鮮紅地淌着血,髒的看不出皮肉的顏色。

    若不是看那眉眼還是一個年輕人,真分不清年齡,他衣衫襤褸,骯髒不堪,只見他如同枯枝的雙手上傷痕累累,青筋暴突,手裏緊緊攬住那個小男孩,抱在胸前,像抱着一顆勝利的果實,開心地大笑着。

    “他居然瘦了這麼多,都怪小生,當時如果能借錢給溫良兄,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境地!”小書生淚溼衣襟,抽泣得不能自己。

    沉香雖然也驚奇,但是她還是明白的,“你胡說什麼,怎麼能怪你,是我不讓你借給他的,你的意思連我一起責怪了唄,是他自己一時有了做惡的心思,誰也怪不了的!”

    小書生抽抽噎噎地,心裏痛得像有把尖刀在剜着自己的心。

    徐溫良精瘦的身體站在那裏如同一根掛着破布的枯樹枝,但是,那全身上下唯一清澈透亮的就是那一雙眼睛,那一雙眼睛如同深淵,興奮地閃着小書生從未見過的光芒。

    “放開我,放開我!”

    只見徐溫良手裏攬着的強弟恐懼地掙扎着身體,手腳胡亂蹬扯着,那兩腿之間已經溼了一片,顯然是嚇得尿了褲子。他哭喊着,兩個小同伴也驚恐地站了起來,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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