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這樣,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做?”
宗政陽漓自言自語着,這句話落下,宗政陽漓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他是瞭解鍾離安的性子的,她這人尤其護短而重情重義,換當時的情形,他是真想要殺了尚遊的,鍾離安做出如此舉動護着她徒弟,倒也符合她的作風。
他明白她,也理解她。
不過他還是生了恨。
他恨的,是昨日他們還那樣的親密無間,第二日她就可以爲了別人毫不猶豫地刺穿他的胸膛,任由他落下懸崖,轉身能和別人一起談笑風生。
想到這裏,宗政陽漓眼底華紫色越發濃郁,幾乎是要將整個瞳眸淹沒!他顫抖着手,緩緩撫摸上了鍾離安還跳動着頸部動脈。
“鍾離安,本尊那樣信任你……”
“本尊甚至是想爲你舉辦一場最宏大的婚禮,娶你爲妻,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麼?”
“本尊在你心底,當真沒有……哪怕半點的位置嗎?”
曾經他親吻着這裏,愛憐着這裏,可現在,他想將之捏斷。
只要她死了,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難過了,這世上,也就再沒有人可以羈絆他了。
可是看着少女那虛弱的模樣,宗政陽漓心臟卻是驟然變得尤其難受,就好像是一雙手緊緊地將心臟給狠狠地攥緊!
“唔……”
饒是在昏睡中,鍾離安睡得尤其的不安穩,她眼角淌下了淚來,口中不停呢喃着:“疼……好疼,娃娃,我好疼……”
宗政陽漓瞳孔驟然收縮!
他幾乎沒有思考,下意識地爲她輸入着靈力緩解疼痛:“哪裏疼?”
“都疼……”鍾離安淚水不住淌着:“我好難受。”
宗政陽漓身形顫抖,他想要將鍾離安擁入懷裏去護着,卻又是怕碰疼了她的傷口,於是他愛憐地將鍾離安的淚水吻掉:“沒事,不疼了,我陪着你。”
“疼……”
“小安,我在……”
這一天,鍾離安在病牀上整整疼了一夜,而宗政陽漓也就在她身邊整整陪了她一夜。
直到鍾離安逐漸睡得安穩了,宗政陽漓這才睜着疲憊通紅的眼看着她的睡顏。
他指間輕柔地摩挲着鍾離安的眉眼:“本尊改變主意了,絕不會讓你就這樣死去。”
“你只能是本尊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這話語聲,只宗政陽漓一人聽得見。
走出寢殿時,宗政陽漓忽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
他伸手擋了擋,看着這座熟悉的無妄神殿,心底生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他再也不可能像是之前那樣無慾無求地在這無妄神殿的神座之中了,無妄神殿,這是當年的他親自取的名字,而今可惜這無妄二字之中,如今卻是摻了他的執念。
……
鍾離安醒來的時間,是在三日後。
她睜開了眼睛,看着空空蕩蕩的帳頂,思緒一點點回攏,腦海裏的記憶也一點點地變得清晰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了在斷魂崖發生的一切,以及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嘗試着動了動手指坐起來,身體各種還是一陣麻麻癢癢的痛,不過好在不像是之前那樣的劇痛了,鍾離安感覺身體各處都好了許多。
在殿內環視了一圈,鍾離安心裏很是清楚,濯寧樂根本就不可能對她這樣好。現在想來,應該是宗政陽漓醒轉,給她治了傷,將她暫時安置在此處。
推開殿門後,鍾離安發現殿門前立了數名金丹期的侍衛。
見到鍾離安推門出來,幾名侍衛立刻道:“鍾離小姐,尊主大人交代過了,你不能離開甘霖殿。”
擡頭看了看所在宮殿上面的牌匾,很顯然是才換上去的,鍾離安怔怔地看着那幾個字,忽然笑了:“甘霖殿?!好一個甘霖殿哈哈哈!”
她心頭氣急了,嘗試着調動體內的靈力,卻是發現半點靈力也調動不出來,很顯然那些是被宗政陽漓給盡數封住了!
“蒼龍……”鍾離安開始嘗試和靈獸空間溝通,卻是沒有半點回應。
一顆心似乎沉到了谷底,鍾離安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想要出去轉轉。”
幾名侍衛點頭,道:“尊主大人交代過來,若是鍾離小姐執意要出去,必須要戴上這個。”
說罷,那侍衛拿出來了一雙鐐銬。
鍾離安看着那銀光閃爍的鐐銬,知道這東西都是押解犯人的時候才用的,一旦戴上,就意味着屈辱。
宗政陽漓這是鐵了心要踐踏她的自尊心。
鍾離安看着,冷笑了一聲:“給我帶上吧。”
她想要看看,自己如今的位置,究竟是在何處。
“是。”侍衛答應着,給鍾離安帶上了鐐銬,這才允許她出了殿門。
鍾離安腳步尤其沉重地走出去後,幾名侍衛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跟在了鍾離安的身後。
她一路沒有方向的胡亂走着,看着這一座座流光四溢的高大宮殿,心頭卻是生不起半點的歡喜來,反而還一點點地沉入了谷底。
沒有了靈力的加持之後,每一步似乎都變得格外艱難。
她不知道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多久,忽然前方不少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排列極好的隊伍,侍衛個個精裝而立,身上氣勢凌冽強大,正擡着一頂軟轎路過。那軟轎精緻華美至極,輕紗飄散中,鍾離安清晰地在其中看到了那一抹熟悉至極的身影。
那人一玄墨色捲雲華袍,正慵懶地倚靠在軟轎上,身旁的女子正滔滔不絕地說着什麼,他不時迴應兩句,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模樣,畫面美好至極。
鍾離安很快認出,那女子正是濯寧樂,而那男子,是宗政陽漓無疑。
鍾離安看了他許久,宗政陽漓卻是沒有看鐘離安一眼,他在那樣簇擁中,高高在上而過,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
直到看着那一行人從拐角處消失,鍾離安才發現自己的心臟堵塞得尤其難受,她忽然想起來了之前宗政陽漓掉下懸崖前對她說的那句話:“鍾離安,好好活着。”
原來,他口中所謂的活着,便是這樣活着麼。
封住她的能力和天賦,將她囚困在這一處高高在上的神殿,這樣沒有尊嚴地地活着。
鍾離安忽然很想笑。
笑着笑着眼角卻是有些溼潤了。
她轉身,對身後的侍衛沉聲道:“回去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