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樓庚子紀實 >第廿八集 雙玉聽琴四美齊至
    詩曰:

    女蘿寄青松,綠蔓花綿綿。

    三五定君婚,結髮早移天。

    肅肅羔雁禮,泠泠琴瑟篇。

    恭承采蘩祀,敢效同車賢。

    皎日不留景,良辰如逝川。

    愁心忽移愛,花貌無歸妍。

    翠袖皓珠粉,碧階封綠錢。

    新人易如玉,廢瑟難爲弦。

    寄謝蕣華木,榮君香閣前。

    豈無搖落苦,貴與根蒂連。

    希君舊光景,照妾薄暮年。

    妙玉只見一個女孩兒,風擺楊柳般自車中下來,不禁問道:“妹妹可是黛玉?”

    黛玉一愣,展顏笑道:“你怎知是我?莫不是看見了他,才知道的我?”

    妙玉覷了李想一眼說道:“林鹽課的掌上明珠,自然不用他人評論。且來廟中一坐。”

    黛玉欣然前往,雪雁接過一個揹包,跟着進去侍候。李想也讓人將送來的東西歸置進廟中,請老於挪步到左近,尋一處溪流,擺開爐子烤架,親自給他們燒烤。老於心知這是答謝,也不見外,更是拿出幾壇酒來喝。笑言因守着庵堂,輕易不敢動葷,嘴裏淡出個鳥來。

    李想指指附近正蓋起來的房舍說道“那一處便是甄士隱的家了,我也有一處小院,等着弄好了,你們常去,自己喝個痛快就是。”

    老於也知道他義救英蓮的事情,更曉得他在蘇千戶眼皮底下“偷玉”之事,說出來大家鬨堂大笑,紛紛問道到底是何時偷走的?

    黛玉同此一問,妙玉恨恨的說道:“有個姐姐幫他,說是有東西拉在帳篷外,他家的嬤嬤進來找,也不知道在爐子裏點的什麼薰香。不一會兒,我就人事不知了。再醒來時,已經和那個王家姐姐在一個車裏了。”

    黛玉忽然說道:“是安息香,本來是給我用的。我原來總也睡不好,他就尋了這個給我,沒想到,先用到你身上了。”

    妙玉恍然:“我說他也不會下作到如此,哪有好人出門帶着薰香的。當時我叔叔差點要殺他,被他巧言善辯的躲了過去。”

    黛玉眨眨眼:“這次多虧了你叔叔的牌子。你這個公主當真不做了,就這樣僧不僧俗不俗的?”

    妙玉穩穩心神:“什麼公主切莫再說起了。如今只有一個世外的妙玉。”

    黛玉沉默不語,二人靜靜的喝茶。忽聽得庵堂後院一陣琴聲入耳。黛玉聽了幾句說道:“是落雁平沙,何人操琴?”

    妙玉怔怔的說道:“又是一個與我一樣的人,這世間不容的人。”

    黛玉輕嘆世道無常人情百態,落淚道:“我早先也是這般自憐自怨,恨自己不是男兒身,縱有滿腹的詩書,卻不能爲家裏謀劃一二。直到父親收了個師兄進門,我方知是自誤了。他常言道,這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我們要先走,讓別人無路可走。”說道最後噗嗤笑了出來。

    妙玉向外看了一眼,對黛玉說道:“他總是這樣出世人之想。”

    黛玉向她眨眨眼:“你可來去自由嗎?”

    妙玉點點頭:“附近隨我來去。”

    正說話間,一個女孩在門外說話:“玉姐姐可在?”

    妙玉輕笑:“你看,我也有個伴的。進來吧。”

    一個寒家女端着一盤油桃挑門簾進來,看見黛玉也不慌張:“原來姐姐有客。正好嚐嚐這新摘的的桃子。”

    黛玉暗暗打量這姑娘,身條初開,面色齊整,雖釵荊裙布,但難掩一身的清淡。

    有詩讚曰“當其失路依人,居貧寄食;生有仙姿,容無靚飾。簪金帶玉,曾遊綾綺之場;裙布釵荊,別具煙霞色。身如萍靡,移本無根;心與蓮同,闢誰見着?”

    妙玉與她二人介紹:“她家是這附近,因着被人買了田地,一家暫時寄居在庵裏,正好和我做鄰居。姓邢,閨名是岫煙。”

    又指指黛玉:“她是林黛玉,世居姑蘇。今日是陪着她哥哥來見我的。”

    二女見過禮後,雪雁幫着剝開桃皮,與她們分喫。

    黛玉問道:“真真是山中蘭葉徑,城外李桃園了。姐姐可知我是誰?”

    岫煙不明所以:“你不就是黛玉嗎?你們倆個正好是雙玉,好彩頭。”

    黛玉噗嗤一笑:“姐姐想想你家姑姑。”

    岫煙不以爲然:“姑姑嫁的高門大戶,非我能想的。姑娘有話直言,請喫桃子。”遞過一個桃子給她。

    黛玉接過桃子對妙玉說道:“也不知這性子是哪裏養成的。她反而像這庵中住過多年似的。”

    妙玉接過雪雁剝的桃子說道:“這話不假。我纔剛來多久?她從小在這裏長大。”

    黛玉咬一口桃子說:“正是這假不假。姐姐請聽我說,你的姑姑嫁的是我的舅舅。這下你可明白了。”

    岫煙微微一笑:“那可真是巧了。這麼說,你就是林家的長女了。前些日子,你家的總管來訪,我父親高興的很。我謝謝姑娘一家的援手。”

    妙玉看看黛玉,又看看岫煙說道:“原來是有出處的,快快講來與我聽。”

    岫煙大方說道:“林姑娘給你講吧,既然是親戚見面,我總要備些禮物,正好薺菜當時,我去摘一些來,一個玉姐姐伴着喫,一個玉妹妹帶回家喫可好。”

    雙玉啞然一笑,也不去管她。黛玉贊到:“還真是閒雲野鶴的性子,難怪能被你接納。”就把邢夫人的事情略略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李想如何安排邢家舅舅。妙玉雙目流彩:“也好,恩出於上總不如授人以漁。”

    雪雁出門打水,給兩位小姐淨手。忽聽得山門外有人嬉笑,不一會,甄英蓮陪着邢岫煙一同進來。黛玉又驚又喜:“你從何來?”

    英蓮笑稱:“我家就在附近了,因何不能來?我家買的地就是岫煙家的,因此上我們也是鄰居,自然就相識了。”

    又給妙玉見禮:“妙玉師傅,我們又見面了。上次我給你說的詩律,可都是林妹妹教給我的。你不是說想見見詩翁嗎?這不就見全了。”

    林黛玉小臉一紅:“在外面還談什麼詩翁?不過是頑笑話。”

    岫煙卻眼前一亮:“當真嗎?妙玉姐姐也曾教過我的,何時我們一起學學?”

    雙玉對視一眼,默契而笑。後院琴聲暫停。

    黛玉想了想說道:“我還有一事忘了說,本來就是替哥哥來道謝。雪雁,拿來。”

    雪雁從揹包取出一個卷軸,黛玉放在案上展開,那上面是一闋詩詞:“這是哥哥的詩,不好給你留字,只能是我代寫了。你就將就着收下吧。”

    妙玉冷笑:“他的字我如何收不得?是你不肯吧。”近前一看,是首七律,《送友人》:

    九嶷山上白雲飛,帝子乘風下翠微。

    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

    洞庭波涌連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

    我欲因之夢寥廓,芙蓉國裏盡朝暉。

    黛玉指着第一句說道:“開篇就是你,可滿意?”

    妙玉細細默誦,但覺口齒留香:“這份禮送的好。”

    英蓮忽然臉紅起來:“呀。怎麼還有我?”

    妙玉不解其意,黛玉說了救英蓮拜師的過往:“這本是師兄一路走來的印證,他讓我轉告你,芙蓉國裏盡朝暉,是他的夢想,我們都要努力的活下去,讓那些不想我們好的人,既看不慣又幹不掉。”

    妙玉哈哈笑起來:“這話纔像他說的,這詩反而像抄的。”

    黛玉笑道:“你們要是聽了他的科場詩,纔會說是抄來的呢。”

    英蓮急切切說道:“快說快說。”|

    黛玉抄起妙玉的筆,寫下:江干多是釣人居,柳陌菱塘一帶疏;好是日斜風定後,半江紅樹賣鱸魚。

    英蓮和岫煙使勁的誇好,黛玉看看妙玉,妙玉一拍掌說道:“好促狹的李四維,他把這國家論才大典,看成是漁夫賣魚。朝廷就是那拎着絲線釣魚的漁夫。”

    在她們身後,一個黑衣女子輕輕咳了一聲,衆女回首看時,只見一片妖嬈。

    妙玉幾步走到她的身前說道:“她是我的姐姐,閨名喚做兼美。”

    英蓮嘆道:“世上還真有這沉魚落雁的絕色啊。”

    衆女鬨堂大笑,黛玉喊英蓮爲呆子。

    紅霞漫天時,黛玉回了家。見了母親之後,述說了今天之事,就回房休息去了。

    賈敏找來李想,問起邢家女兒的事,李想將他的意思托盤而出,正常來往即可,也讓妹妹知道些貧苦,懂得惜福。邢家舅舅已經上班,用不了多久,這家日子就能興盛起來。

    賈敏放下心事對他言道:“明日看榜後,我們就該回揚州了。你是跟我們走,還是留在這裏?”

    李想詫異:“這纔來幾天?師孃要是想師傅了,自己回去就是。妹妹自有我來照看,正好把英蓮接進來,日夜和妹妹玩耍豈不是更好。他家忙着蓋房子,也是忙亂。”

    賈敏瞪着眼說道:“我女兒不跟我走可怎麼行?”

    “留下奶嬤嬤和丫鬟,外面有我和林叔。又在林家老宅,有何不放心?”

    賈敏心裏發酸,氣鼓鼓的說道:“不要你管。”

    黛玉從外面跳進來說道:“我和哥哥留下看家,孃親自回揚州吧。玉兒能照顧好自己的。”

    賈敏瞪着二小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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