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靈昭烈 >第71章:八品小吏
    黃河北岸,寒風凜冽。但比風更令人膽寒的是武松的刀。

    “多謝好漢相救,本......小人感激不盡!”那名被追殺的人站起身來,拱手向武松施禮,雙腿卻止不住地打顫。

    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力竭之故。

    也難怪,他那一聲“不可留下活口”本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卻未曾想到,武松真的在頃刻之間就辦到了。

    “施主不必多禮,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何況金賊犯我疆土,人人得爾誅之。”武松收刀入鞘,還禮道。

    武松此刻才仔細打量了此人一番。

    此人大約只有二十多歲。雖然一身塵土,肩上染血,滿臉汗泥,但卻細皮嫩肉,不像個勞作者。

    關鍵是,他一身粗布打扮,卻穿了一雙尖頭的皮靴。

    尋常百姓大都穿草鞋或布鞋,南方也有穿木履。而能穿皮靴者,非官即富。

    “敢問閣下從何而來?”武松問道,“又欲去往何處?”

    “小人從汴京而來,未想在此遇到了金兵,差點就丟了性命。”那人答道。

    “既已從汴京出來,爲何不往南去,卻要北來,這不是自投羅網了嗎?”武松冷冷道,“說吧,你究竟是何人?”

    “小人的確是打汴京而來,本是想去登州府投親的......只是爲了躲避金兵,這才一時迷了路。”

    “行了。你就別再編了。”亥言此時走了過來,“就閣下這雙皮靴,連金兵都瞞不過,又想瞞誰呢?”

    此人一聽,雙腳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臉上更加慌亂。

    這雙皮靴的確差點給他招來了殺身之禍,但所謂世事難料,這雙皮靴其實也是他能活到如今的原因。

    此人的確是從汴京而來,但卻非一般的逃難百姓,而是身負密信的官府之人。

    他叫秦仔,原本只是一名八品閣下祇侯,在權臣高官雲集的汴京,並不起眼。

    不過,身處亂世,這位八品小吏也有了一舉揚名的機會。雖然,也可能是九死一生的機會。

    原來,汴京被圍,當今官家趙檀雖然昏招迭出,但也還沒有坐以待斃。

    他得知康王趙杦身在磁州一帶,而且趙氏一脈宗親之中,也唯有康王一人還身在城外,隨即親筆御書,在黃絹上寫下檄文,命人突出城圍,前去聯絡這個弟弟。

    趙檀也深知突圍不易,所以特意寫了四封一樣的黃絹密信,分別交於四人,但凡有一人能尋到康王,亦可功成。

    這秦仔就是四位身負皇命的信使之一。

    要說這秦仔也是蠢人有蠢福。四位信使都是喬裝打扮,混作百姓出城北上。其餘三人不僅換了衣衫,也換上了布鞋。而秦仔卻是顧頭忘了尾,穿着一雙皮靴就出了城。

    沒穿皮靴的,自然和普通百姓無異,在金兵面前的命運也沒兩樣:身強力壯的都被拉去修造攻城器械,身體瘦弱的就如牛羊一般宰了,充作軍糧。

    人人都知金兵兇殘,但卻沒人能想到金兵能如此兇殘。所以,其餘三位信使泯然於百姓,也盡喪在金人刀口下。

    獨獨這位秦仔,憑藉一雙皮靴成功地引起了金人的注意。

    剛過黃河,他就被巡邏的金兵發現。爲首百夫長一看此人絕非普通百姓,欲將其帶回軍營盤問。

    秦仔一看不妙,藉着出恭的藉口撒腿就逃。這一逃,也是他命不該絕,正好撞上了武松。

    眼見隱瞞不過,秦仔也只能將實情告訴了武松和亥言。不過,他只說自己身負皇命,欲尋康王,卻沒說黃絹密信之事。

    聽完秦仔所言,武松將信將疑。

    倒是亥言馬上道:“那正好,我和師兄也是要去尋康王,正好結伴同行。”

    “這......”秦仔面露難色,一時不置可否。

    武松一把把亥言拉到一邊,低聲道:“此人的話真可信?”

    “反正我們也要去尋康王,和他一路前去,不就知道他說的真假了。”亥言道,“再者,他倘若真身負皇命,身上必有信物,此事也他瞞不了。”

    武松一聽,言之有理。

    隨即轉身對秦仔道:“這一路到磁州尚有二三百里,再遇上金兵,可沒人再能救你。不如與我二人結伴而行,也可相互照應。”

    一提到金兵,秦仔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子:我性命沒了事小,一旦失了皇命,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

    “也罷,二位已救了在下一命,我這條命也就交於二位了。”秦仔不禁深深作了一揖。

    武松剛想上前攙起秦仔,臉色卻突然一變。

    這一次,亥言也知道危險即將來臨。因爲遠處已是馬蹄聲陣陣,塵土飛揚。

    倘若來的是金軍騎兵,武松和亥言倒是無妨,但鐵騎之下,要想護住秦仔卻並非易事。

    武松不由得雙眉緊鎖,手按崩簧,心裏盤算着該如何應對。

    一路奔來的確實是一隊人馬,而且足有百餘騎。

    但馬上之人卻皆未披甲,而且衣着雜亂,絕非軍騎。待行近一看,武松笑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靜覺爲首的江湖羣雄。

    靜覺等人也發現了武松。不過,卻一時有些不敢相認。這也難怪,他們識得的武松本是個獨臂和尚,而此時眼前之人卻是雙臂健全。

    爲首的靜覺勒住馬頭,面帶疑惑地問道:“敢問尊駕可是亥明大師?”

    “靜覺大師久違了,正是貧僧。”武松單掌還禮道。

    靜覺翻身下馬,又仔細端詳了武松上下,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恕老衲失禮,尊駕這手臂......”

    武松也知道,這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可能永遠也解釋不清,只得無奈敷衍道:“此事說來話長......”

    “大師莫驚,我師兄這是得遇奇人,修得摩羅復體之功,才斷臂重生。”亥言笑着迎上前來,向靜覺施禮道。

    “哦。這是貧僧的師弟,法號亥明。”武松連忙引見。心裏卻道,這編瞎話的勾當還是小和尚在行。

    暫時避開了手臂的話題,武松也上前和羣雄一一見禮,

    武松此時才發現,似乎少了幾個人。

    “大師,還有幾位掌門呢?”武松不禁問道。

    武松此問,也讓靜覺不禁雙手合十,連道佛號,神色黯然。

    此時,令虛道長走上前道:“尊駕有所不知,飛鷹幫賴幫主、霹靂堂元掌門、五虎門蔡掌門,還有三位丐幫長老皆已力戰殉國了......”

    原來,羣雄在汴京和丐幫兵聚一處之後,就一路北上,在河北一帶活動。得知金國兩路大軍已對汴京形成合圍之勢,羣雄也爲是否回援汴京有過爭執。

    最終還是令虛道長曉以利害,說服衆人留在黃河沿岸,以奇兵侵擾金軍糧道。

    不到半月時間,羣雄屢次燒燬金軍糧草和輜重,斬殺了數百金兵。“闢水鬼”鍾立更是一展所長,一人就鑿沉三艘金軍的糧船。

    但數次交手,各門派弟子也折損大半,三位掌門更是喪身於金兵的箭下。

    “金兵之勇,絕非宋軍可比。”令虛道長不由嘆道,“我等雖自認武功不弱,但在金人的鐵騎重甲面前,也是力有不及......”

    武松雖然也明白,沙場征戰,死傷在所難免,但聞聽相識之人身死,還是不免悲痛。

    正如當年征討方臘時,眼看梁山衆兄弟死傷無數,武松也曾萬念俱毀。

    說話間,天色已晚。

    衆人商議,先回羣雄的宿營之處,再做計較。一行人隨即取道東往,朝不遠處的鳳凰山奔去。

    鳳凰山不大,高約三十餘丈,方圓也不過二三裏,本是聳立在黃河岸邊的一處天然屏障。

    政和年間,朝廷也曾在此處設置軍寨,成爲遏制着金兵渡河南下進犯的咽喉,後因水患氾濫,黃河改道而廢棄。

    雖然軍寨已廢棄多年,但也算可以遮風避雨,正好給了羣雄安身宿營之地。

    回到軍寨,衆人各自圍坐在一起,生火取暖。武松二人則和靜覺、令虛等人在正堂處席地而坐,商議着下一步的打算。

    得知武松是準備前去尋找康王,令虛道長不由也心頭一動。

    “我等也聽說過康王之事。”令虛道,“不瞞二位,這半月以來,我們也讓丐幫兄弟數次北上打探,卻一直未有確實的消息。”

    “哦,那康王不在磁州?”亥言問道。

    “康王的確到過磁州。”令虛接着道,“據說一個多月前,康王欲北上金營議和,正是被磁州知州宗澤宗大人攔下,才未讓康王殿下入了虎口。”

    “那後來呢?”

    “宗澤大人一直在磁州據城堅守,但據丐幫兄弟七日前回報,康王殿下卻已不在磁州了。”

    見武松露出些許失望的表情,令虛趕忙道:“尊駕也不必過慮,魯兄弟兩日前剛剛出發北上,應該很快會有消息了。”

    聽着羣雄的談話,一邊的秦仔心情忽起忽落。有了康王殿下的消息,自然是好。但康王究竟在哪?這一路上金兵遍佈,自己再這麼瞎尋下去,怕是沒見到康王就已經把命丟了。

    “大師,有消息了,有康王殿下的消息了。”突然間,一位丐幫弟子打扮的人衝了進來。

    武松一看,正是自己認得的魯正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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