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靈昭烈 >第158章:民貴君輕
    亥言跟蹤了金國大軍足有六七日,自然將這支前後延綿數十里的隊伍摸了個透。

    雖然亥言事先已對金軍的分隊情況有過預判,但爲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從第一隊開始探查。

    不出所料,打頭的前鋒正是金軍的一萬鐵騎,領軍的是金軍大將賽裏術。

    不過,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這隊金軍中也有十餘名俘虜,而且皆是女子。經過打探,亥言才得知,這些女子中居然有趙檀的皇后朱氏,此外還有兩名年幼的帝姬。

    賽裏術在金軍素以驍勇著稱,但他的好色之名亦是盡人皆知。所以,這十餘名女俘虜實際上就是他的隨軍玩物。

    他甚至一度想褻瀆朱後,被朱後以死相拒。因礙於朱後的身份,賽裏術亦不敢用強,這才作罷。

    亥言不禁對朱後心生敬意,雖然趙檀懦弱無能,以至禍國秧民,還連累自己的后妃們一起受難。但他的正宮皇后朱氏卻不惜以死維護自己的尊嚴。

    不過,那兩名帝姬就無法在他的魔爪下逃脫了,還有那些隨侍的宮女,也無一能夠倖免。

    亥言雖然對賽裏術的暴行恨之入骨,卻也束手無策。這些暴行在他意料之中,只是親眼所見時,猶難抑憤。

    在第一隊之後,第二隊押送的是數千名進獻給金國皇帝的宮女;第三隊則是三千餘名各色工匠及其家眷。

    讓亥言有些奇怪的是,和其他俘虜輕輒被打,重輒被殺相比,金兵對這些工匠倒還算客氣,不僅喫喝管飽,也甚本沒有體罰。

    原來,這些工匠涵蓋了幾乎所有的行業,對於以掠奪爲主的金人而言,這些人的手藝和技能,也是幫助他們建立一個真正的文明國家重要資源。

    金國自立國起來,一直效仿宋制漢禮,學漢字,仿漢服,對於這些能夠提高他們“衣食住行,喫喝玩樂”的工匠,自然也是有着巨大的需求。

    “打仗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爲了更好地喫喝玩樂嗎。”在得知有金兵剋扣了宋人工匠的口糧之後,一名金軍千夫長訓斥手下時,說出了這句話。

    這話恰好被亥言聽到,亥言覺得話雖粗鄙,但也頗有幾分道理。

    他忽然覺得,這數千工匠及其技藝纔是這個王朝的價值所在。

    所以,當他終於在第四隊當中尋到趙檀,看到這官家雖已是廢帝,但依然還有內侍伺候,沒金人在場時,依然是一副頤指氣使的作派時,亥言就氣不一處來。

    隨後,亥言趁着夜深人靜潛入趙檀帳中,問了他三個問題:

    “你可知金人爲何不殺你?”

    “你可後悔當初降金?”

    “若能回到汴京,你當如何?”

    趙檀嚇得不輕,他顯然想不明白這小和尚是如何混進來了的,他甚至一度以爲亥言是來行刺自己的。

    不過,他最終還是回答了亥言的問題。

    趙檀道:“金人不殺朕,皆因感懷朕體恤萬民。朕是爲民而降,罷干戈以休養民息,於宋金兩國皆是功德,朕何罪之有?又爲何要殺朕?

    趙檀倒也省事,一段話回答了兩個問題。

    但亥言覺得他說的不是人話。也不知他是當官家把腦子當壞了,已經忘了如何說人話了?還是依然在裝腔作勢。

    所以,亥言沒等他回答第三個問題就揚長而去。

    若是爲了救趙檀這位官家,還要犧牲無數人的性命,這究竟值不值?在回去的路上,亥言也不得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趙檀身上巨大的象徵意義究竟還有沒有意義?或者說,他的生死榮辱真的還能左右這天下之勢嗎?

    在將金軍各隊的情況告訴衆人時,亥言並沒有說起自己和趙檀見面之事。

    他只是告訴衆人,趙檀的確在第四隊中,隨隊押送的金軍過萬,而且是由完顏宗汗親自領軍。而第三隊則是三千餘名各色工匠,護軍也有五千餘人。每隊之間相距大約是五里路。

    能夠確定趙檀就在軍中,而且還確定了具體的位置,這對於羣雄而言的確是個好消息。這意味着,之前的一切準備,包括剛剛結束的這場激戰皆未白費。

    不過,三千工匠的出現卻引發了爭議。

    亥言在說起這三千工匠時,只是直接地陳述,並未有任何暗示和誘導。但顯然,和他一樣因此而產生動搖的人還不少。

    所謂動搖,不是救還是不救的問題,而是該救誰的問題。

    “與其救那皇帝老兒,倒不如救下那些工匠。”上官令直言不諱的習慣一點沒變,“當然,若要救工匠,在下可以免費出手。”

    “對,在下也贊成救工匠,不在乎什麼賞金。”李善也附和道。

    “諸位英雄,眼看大敵將至,箭已在弦,這臨時改變計劃,是否妥當?”朱儁小心翼翼地問道。

    在得知羣雄救駕的計劃之後,朱儁原本覺得實在是過於兇險,甚至是癡心妄想。不過,當他知道,龍鳳鎮一戰,羣雄是以六百人全殲了近兩營金兵之後,他也是大喫一驚,即刻對這羣江湖好漢刮目相看。

    按他的如意盤算,倘若真能救下官家,自己豈不是也可跟着立下大功一件,就此平步青雲。

    可眼下羣雄似乎要改主意了,朱儁心裏不由地着急起來。但他心裏也清楚,自己雖是在座中官職最高的,卻說了也不算。

    武松看了看靜覺和令虛,這一僧一道,一個拔着念珠,一個捻着鬍鬚,皆是低頭不語。

    “道長,你以爲如何?”武松忍不住問道。

    令虛捻着鬍鬚的手指頓了一下,緊接着又順須而下。

    “救君還是救民,這確是兩難之選。”令虛道,“但亦是難易之擇。”

    “道長這是何意?”

    “君民皆需救,此爲兩難。然以眼下之勢,救民更難於救君,故有難易。”令虛接着道。

    “奴家請問道長,我等爲何要不要救君?”柳如煙突然出言道。

    “君乃一國之主,萬民之主,救君即是救天下,救萬民。”令虛覺得柳如煙話裏有話,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道。

    “那以道長之言,救君亦是救民,奴家說的可對?”柳如煙又問道。

    “不錯。”令虛微微頷首,卻面露疑色。

    “既然如此,直接救民又爲何不可?”柳如煙微微一笑,“且不說,孟子有云,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

    “這......娘子所言倒也不假。”令虛一時只能抱以尷尬之色。

    “那道長所言難易之擇,又當如何?”朱儁顯然還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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