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雪兒一邊喫一邊哭:“我把這個月和下個月的碳水都提前預支了,胖死我吧嗚嗚嗚太好吃了……”

    安荷剋制多了,也忍不住吃了一個又一個紅豆麪包,自我安慰道:“紅豆是養顏的,四捨五入當美容了。”

    顧笙笙得意道:“當然可以。這紅豆餡是我親自熬的,補血養顏的。”

    美味的食物能治癒心靈。安荷最大的擔憂被解決,又喫過甜甜的紅豆麪包,笑容都真切幾分:“喫完飯我覺得人生都美好了。這怎麼還有個罐子,笙笙你帶了粥?”

    席雪兒伸手來搶:“我要喝!”

    顧笙笙護着湯罐子:“這個是給安爸爸帶的,你們別亂搶!”

    安荷一怔:“給我爸爸帶的?”

    顧笙笙小心地打開湯罐子,冒出一股清淡卻誘人的肉湯香味:“這是我熬的肉粥,用料理機磨碎的。我問過家庭醫生了,都是病人可以喫的。”

    安荷感動得眼圈微紅,笑道:“現在正是我爸爸喫飯的時候,謝謝你。”

    安荷接過湯罐子,親自去給安爸爸餵食了。

    植物人需要鼻飼流食來維持生命。

    顧笙笙第一次看見鼻飼,長長的軟管從鼻子插進胃裏,把食物用針管慢慢推進去。病牀上的人枯槁如柴,沒有任何反應。這不是進食,而是維持生命。

    席雪兒看不下去了,捂着嘴扭開頭去。顧笙笙心裏沉甸甸的,只覺得這場面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辛酸。

    安荷的動作很熟練,也很平靜。她固執地將這稱爲喂爸爸喫飯,她相信爸爸還活着,雖然不能動不能說,但是爸爸聽得見她,明白她。

    安荷還笑着對爸爸說:“爸爸,這是笙笙親自給你熬的粥。這傢伙是個廚藝小天才,做的點心可好吃了。您不是最愛喫紅豆麪包嗎?”

    顧笙笙用力點頭,自薦道:“叔叔,我做的紅豆麪包可好吃了,您快點醒醒,我全留給您。”

    安荷笑道:“我替爸爸答應了。”

    席雪兒大聲道:“叔叔動了!”

    安荷笑罵:“少拿我爸爸開玩笑。”

    “真的,真的動了!剛纔叔叔的手指動了一下!”席雪兒急得跺腳,指着安爸爸的手。

    安爸爸的手粗糙乾癟,安靜地垂放在身側。

    三人緊緊盯着安爸爸的手,連呼吸都停頓了。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安爸爸的手一動不動。

    顧笙笙道:“哪有動啊。”

    席雪兒委屈極了:“剛纔真的動了。”

    安荷笑道:“好了好了,有時候植物人的手腳受到刺激是會動的。但是要意識恢復了才能真正甦醒。”

    安荷把爸爸的手放回被子裏,忽然,爸爸的手指一動,勾住了她的。

    安荷眼睛睜大,看着爸爸乾涸的嘴脣,正在努力嚅動,好像想對她說什麼。

    安荷:“我爸爸真的……真的動了!”

    安荷按下牀頭的鈴,醫生和護士衝了進來:“怎麼了?”

    安荷指着爸爸說不出話,顧笙笙叫道:“她爸爸動了!”

    醫生看了眼病牀上的植物人,嘴脣居然真的在動,叫道:“都出去!別妨礙檢查!”

    安荷不肯走,被顧笙笙和席雪兒拖着出去了。

    安荷一直處於靈魂出竅的狀態,靠在病房外的牆上,顧笙笙和席雪兒一左一右陪着她。

    在漫長的檢查之後,醫生出來了:“病人有意識甦醒的跡象。你們……”

    顧笙笙趕緊躲到席雪兒背後。她是在肉粥里加了靈氣,可效果也太好了吧?被醫生髮現不對勁了?

    醫生繼續道:“你們家屬要經常對病人說話,刺激病人的生存慾望,這些有助於幫助病人恢復。”

    安荷小心地道:“我爸爸醒了嗎?”

    “只是短暫的意識甦醒,但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現象。”醫生說得保守,已經足夠讓安荷痛哭失聲了。

    安荷守着爸爸這麼多年,終於看見了一絲曙光。

    席雪兒也哭出了聲。

    顧笙笙抽噎着道:“你們別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三人抱頭痛哭,哭完了看着對方暈妝的臉又笑起來。

    顧笙笙擦擦臉,拿出一張支票來:“安荷,我給你帶了這個。”

    安荷一看見那支票,臉色就變了:“笙笙……”

    席雪兒也道:“笙笙你別費勁了。你不知道這傢伙有多倔,我昨晚嘴皮子都磨破了她也不肯要我的錢。”

    顧笙笙又掏出一份文件來:“你別急呀。還有這個借條,你看完再決定也不遲。”

    安荷打開文件一看,是張很正式的借款合同。

    顧笙笙道:“親姐妹明算帳。這筆錢是我借給你的,是要算利息的。”

    安荷愣了會兒,仔仔細細將那些條款琢磨過去。上面寫清借款錢數,分期還款時間款,連利息都列得清清楚楚,一目瞭然。這份借款合同上的利息跟銀行貸款利率一致,比她借的高利貸利息卻低了許多。

    安荷爲了給父親治病,連房子都賣了,沒有資產向銀行抵押貸款,只能借民間的高利貸。利滾利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席雪兒湊過來看:“安荷,你就聽笙笙的吧。你還想讓我跟笙笙一直爲你擔心嗎?還是你想去陪老男人?”

    顧笙笙道:“你不爲自己想想,也要爲你爸爸想想。要是他醒來了,發現你……他會是什麼心情?”

    安荷一震,半晌終於用力點點頭:“好。笙笙,這筆錢我借你的,不需要十年,我在五年內一定還給你,連本帶息。”

    席雪兒向顧笙笙道:“厲害啊,你這小腦瓜子怎麼想出來的!”

    顧笙笙得意洋洋。這些主意都是沈妄教她的。

    安荷鄭重地在合同上簽名,又道:“我得趕緊去把錢都還掉,多一天就多好多利息。那些人難纏得很。”

    顧笙笙打了個響指,李竟閃身出現,聽完吩咐後接過支票和合同走了。

    不到一小時,李竟帶回了一疊借款合同,功成身退。

    席雪兒盯着李竟的背影:“我可以。”

    顧笙笙:“別雞叫了。安荷你看看欠條都收回來沒有?”

    安荷一張張把欠條看過去,用力點頭:“都收回來了,都收回來了!”

    安荷雙手一錯,把借條撕得粉碎,扔進了垃圾桶。

    爸爸有甦醒的希望,高利貸也還清了,安荷覺得一直壓在身上的那座大山被移開了,前途從未這麼光明過。

    今天遇到這麼大的喜事,席雪兒跳起來:“今天這麼開心,一定要出去嗨!”

    “喫火鍋!”

    “唱歌!”

    “喝酒!”

    “泡帥哥!”

    “我……我給沈妄打個電話。”

    “顧笙笙你也太沒勁兒了吧!”

    顧笙笙跑到角落,給沈妄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低磁嗓音隔着電流越發磁性:“喂?”

    顧笙笙迫不及待地把喜事跟沈妄分享:“安荷爸爸醒了!吃了我做的肉粥以後就醒了!”

    沈妄:“……你朋友爸爸不是植物人嗎?”

    顧笙笙得意非凡:“是啊,所以醫生說這是奇蹟呢!安荷爸爸也不用轉院了,說不定以後會醒的。”

    沈妄聽她說得有鼻子有眼,居然不是吹牛,道:“厲害。”

    顧笙笙的小尾巴頓時翹得老高:“我們要出去慶祝。今天不回家了!”

    沈妄道:“准假。讓保鏢跟着你,晚上幾點回家?”

    顧笙笙道:“我今天晚上要在雪兒家過夜。”

    沈妄:“……”

    電話那頭不吭聲了,不用想也知道沈妄現在的臭臉。

    顧笙笙嬌嬌賴賴地哼唧起來:“行不行呀?這可是大喜事。”

    沈妄輕敲桌面:“說幾句好聽的。”

    顧笙笙深情道:“祝你生日快樂。”

    沈妄:“再見。”

    顧笙笙迅速道:“我愛你。”

    電話那頭沒回答,呼吸明顯一頓。顧笙笙再接再厲:“沈妄好帥,想在沈妄的鼻樑上滑滑梯,沈妄的美貌是真實存在的嗎?是仙子下凡吧!沈妄是全世界墜叼的!”

    沈妄低咳,強繃着道:“夠了夠了,就準你這一天假。”

    顧笙笙喜不自勝,衝席雪兒和安荷比個OK的手勢。兩人歡呼起來,跑去換衣服來。

    顧笙笙捨不得掛電話,跟沈妄閒扯:“你那邊好安靜,你在幹嘛?”

    “在開會。”

    顧笙笙:“……是我想象的那種開會嗎?”

    沈妄道:“怎麼了?”

    顧笙笙直接掛斷了電話。

    沈妄看着被掛斷的電話,眉心微擰,可想着顧笙笙方纔的那句“我愛你”和一串彩虹屁又氣不起來,要怒不怒,似喜還嗔。

    圍着沈妄開小會的周未李竟和曲眉:……這算工傷嗎?

    顧笙笙和席雪兒安荷三人化妝打扮一番,開着車就出門了。

    席雪兒是愛玩的,哪個會所服務最好,哪家ktv服務生最帥,哪家酒吧最有情調,如數家珍,顧笙笙簡直大開眼界。

    到了晚上,席雪兒還領顧笙笙和安荷去了一家酒吧。

    酒吧裏燈光曖昧,棕櫚樹的影子搖搖曳曳,角落的舞臺上歌手唱着纏綿情歌,充滿了懷舊的南洋情調。

    這酒吧是席雪兒熟人開的,她去打招呼,坐在吧檯笑嘻嘻跟酒保聊天。

    兩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顧笙笙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對安荷道:“這裏好安靜,怎麼沒人蹦迪?”

    安荷笑道:“清吧就是這樣的。”

    顧笙笙哦了聲,在心裏默默記下這個知識點。

    安荷又道:“你以前不是常跟雪兒去蹦迪嗎?”

    顧笙笙乾笑:“是,是呀。太久沒出來玩了,都忘了。”

    安荷也打量着周圍,感嘆道:“我以前天天忙着賺錢,要麼就在醫院陪爸爸,也很少出來玩。這裏真浪漫啊。”

    顧笙笙舒服地撐着下巴:“歌也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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