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我會坐在這裏呢?)

    楊又陷入了對自己的懷疑。

    此時她正用着改變以後優倫卡的臉,努力將身體蜷縮起來,緊緊貼在背後寬闊的樹幹上。

    這是一棵已經上了年歲的老樹,幾人合抱才能勉強圍住樹幹,這也就意味着這棵樹極高,樹冠繁密而龐大。

    至少掩藏住一個比較瘦弱的女孩子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而她已經在這棵樹上一動不動地呆了三個小時了。

    (到底是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來橫濱了,也不是今天才知道橫濱的不靠譜,但是不靠譜到這個程度也太過分了吧!

    擊打身體的聲音有些悶,而被綁在凳子上被打了三個多小時的傢伙看起來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甚至連呻吟似乎都逐漸變成了一種奢望。

    從最開始的咬緊牙關強撐着不肯吭聲到現在的奄奄一息宛如被虐待的流浪狗一樣狼狽的樣子。

    大衆印象裏的魔法少女是什麼樣子呢?

    甜美的,可愛的,嬌俏的,清新的,熱情的,又是正義的。

    然而事實上魔法少女其實並不應該關注普通人的安危。

    在魔法少女誕生的那一瞬間,自然而然會孕育出專屬於魔法少女的敵人,而魔法少女的工作實際上是與這些敵人的對抗。

    聽起來就像是什麼有趣的遊戲,當你在選擇成爲魔法少女的那一刻就點擊了“開始遊戲”的按鈕,原地而生的敵人會無視其他人專注地與你來一場永無止境的對抗賽。

    在十幾歲的時候,楊女士玩膩了這個遊戲,她果決地放棄了魔法少女的力量,自願退出了遊戲。

    而在十幾年後,她的女兒又重新登陸了優倫卡的賬號,開始了屬於她的遊戲新周目。

    優倫卡最讓魔法側記恨的一點便在於此。

    人們往往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非日常的到來往往是不可預估、不可拒絕的,其間很多人其實並不喜歡自己異於常人之處,花盡畢生心血與努力,最終所圖不過逃離命運變回芸芸衆生中普普通通的一份子。

    然而優倫卡的宿主卻在這種情況下自行步入了這個令人落淚的命運,還以一種開玩笑的態度將這份命運的詛咒帶到了大衆面前。

    所以優倫卡在世界上有多受歡迎,在魔法側就有多被人嫉恨。

    然而這只是這些人不知道她其實隨時可以擺脫魔法少女的力量與命運的結果。

    楊又可不想和那些藏在黑暗之下陰影裏的老怪物們玩什麼對抗賽。

    如果那些人知道她能輕易地逃脫力量變回普通人的話,一定會更生氣的,說不定生氣到會想要來殺了她的程度。

    這也是爲什麼她會乖巧地在樹上縮了幾個小時的原因。

    (港口黑手黨好煩,一定要在這種露天的地方審問被害者麼?)

    這可是河邊。

    最普通不過的河岸邊。

    雖然在聽到港口黑手黨出現高層叛逃之後楊又抑制不住地幸災樂禍起來。

    又不是沒和橫濱的這些狗男人們打過照面,每一次見面都不是十分愉快。

    他們一羣超能力者到底是怎麼有臉說出讓她這個有着奇怪能力的人滾出橫濱這種話的?

    臉呢?

    雖然是這種境地,楊又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

    高層的叛逃說不定會給港黑帶來很大的麻煩,雖然對於她來說沒什麼益處,但是隻要一想到港口黑手黨會遇到糟心的事情,楊又就十分高興。

    以她現在這種力量所剩無幾甚至連法杖都拒絕承認她是優倫卡的情況下,因優倫卡而生的怪物並不會出現。

    可能要等到下一個人繼承了優倫卡力量的時候那些傢伙們纔會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吧。

    簡而言之,就是現在她沒有敵人,但力量也弱,超慫。

    從身爲魔法少女的角度看,普通人的死活和她無關,更何況下面被爲難的人是一個說不定殺過多少人的黑手黨;但從身爲同類的角度看,袖手旁觀看着一個人被打死實在是有些冷漠過頭了。

    審訊和毆打可以,但直接在這裏用黑手黨的那一套殺人是不是就不太好了。

    沒看見也就算了,這都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就不能還裝作沒看見了。

    她動作緩慢地伸展了大腿的肌肉,讓因爲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而僵硬的肌肉適應接下來要做出的動作,然後安靜地站了起來。

    從樹冠的縫隙中窺視着下面正在發生的慘案。

    負責審訊的黑衣人還在對綁在椅子上的男人進行言語和身體上的威脅,對即將發生的突然事件毫無所覺。

    她的腳掌懸在空中,只有腳跟的一點點踏在晃晃悠悠的樹枝尖端,身上的肌肉放鬆,卻沒有破綻感地和自然的氣息融爲一體。

    在閉眼清空思緒,在黑暗中持續了3秒鐘後,身體前傾,隨着重心的變化從樹上面朝下落了下去。

    輕巧落在男人身後的少女身姿柔軟,手臂揮出,在男人下屬驚恐地眼中變成殘影。

    看起來沒有任何力氣的一揮落在男人的脖頸,沒有任何阻力一般地,似蜻蜓落於平靜湖面屈尾點水樣地流暢揚起。

    如果不是男人龐大而肌肉虯結的身軀無聲倒下,重重的地砸在地上發出的巨響,那他身後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的下屬說不定只會以爲這是一次軟弱又無用的攻擊。

    甚至於剛開始還有人在心裏嘲笑這撫摸似的輕柔偷襲能有個什麼用處?

    結果現實往往讓人難以預測。

    打臉有時候來的就是這麼洶涌澎湃。

    回過神來的幾個黑西裝嗷嗷叫着衝了上來,就經驗而言,這種動手的時候伴隨着喊叫和嚷嚷的傢伙一般都不會太強。

    事實證明,楊又的經驗是正確的。

    幾乎只是幾個錯身的功夫,這幾個男人和他們的上司一樣,倒在了地上。

    爲了慶祝自己在失去了大量能力後,身體素質依舊還維持在一個比較可以的水準,並且這麼長時間的荒廢練習也沒有給身手帶來太大的退步,楊又興致高昂地將幾個倒在地上的男人重新排列了一下。

    就算是躺屍也要整整齊齊的纔行。

    (畢竟這幾個人連身上穿的西裝都是一模一樣的,那躺在地上也要保持黑手黨的精緻。)

    這麼想着的楊又理直氣壯地將最後一個人的小腿挪到了合適的位置然後鬆開。

    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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