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夠了。”

    並不是不懂得看空氣,道明寺司還是硬着頭皮打斷楊又和赤司徵十郎之間這讓人毛骨悚然起雞皮疙瘩的氛圍。

    (赤司這傢伙明明就有青梅竹馬了居然還和那個魔法少女有一腿?)

    頓時道明寺司就對那個其實在宴會上見了一面但是也沒有留下太深刻印象、此刻甚至想不起來對方長相的少女充滿了同情。

    在邂逅了百年難得一見(大少爺自己認爲)的甜蜜愛情之後,他對於辜負別人感情這件事的看法就變得嚴苛起來。

    沒想到一向在外人模人樣的赤司徵十郎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呸,渣男——

    赤司被道明寺那幽怨的目光看得有點發毛。

    今天的道明寺司已經突破了過去十幾年給他留下的印象,淨做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舉動。

    但對方對他自己的做派也很有數,所以除了偶爾一兩句嘴欠的招惹,很少主動觸赤司徵十郎什麼黴頭。

    順着交握的手掌看上去,纖細但是絲毫也不顯乾瘦的皓白手腕,線條流暢的小臂和肩頸,再往上是一張精緻到第一反應就是和精靈聯繫起來的年輕的臉龐。

    顯然,道明寺司是不知道楊又和優倫卡是一個人的。

    那麼眼下的狀況就很好解釋了。

    道明寺司正在譴責他?

    赤司徵十郎久違地從這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身上感受到了這麼無語的情緒。

    比起以前都是單純的在一邊看他的笑話,這次的情緒明顯真實很多。

    但這種情緒還不如沒有。

    不能解釋也不願意解釋的赤司職能嚥下這口氣,莫名其妙地就揹負上了一頂渣男的帽子。

    而且想到道明寺司那個大嘴巴什麼都兜不住的性格,頓時更頭疼了。

    就連身體內部不停傳來的好似細針刮骨般的疼都不算什麼了。

    明明是正常戀愛卻被當成是劈腿的人渣,箇中滋味一言難盡。

    赤司決定裝作什麼都沒看出來的樣子。

    就這樣吧。

    因爲不熟,道明寺司看不出來他情緒的變化很正常,但是楊又可以。

    畢竟小徵就差把自暴自棄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道明寺司的表現太誇張,就算她想無視也忽視不掉。

    小徵居然也會有被道明寺司惹得做出這幅表情的一天。

    好在道明寺還有點最後的眼色,除了打斷兩人黏糊糊的對視以外,沒再和以前一樣大大咧咧地說出更多沒腦子的話。

    可能是察覺到了赤司雖然不會把他單獨拋棄在這個世界,但是讓他喫點苦頭還是可以的,所以異於尋常的乖覺。

    就在他們的三個終於整理好情緒的時候,邊上其實一直在試圖吸引注意但被忽略了個徹底的傢伙不幹了,憤怒地跳起來併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吼。

    “你們這幾個怪物都是從哪來的,敢到我這裏來——”

    隨着語氣的拉長,封閉房間的各個角落鬆動,齊刷刷地伸展開機械的手臂,手上拿着各種鋼鐵材質的武器。

    (狼牙棒和砍刀什麼的也就算了,□□就有點過分了,爲什麼連激光槍也混在裏面啊?)

    拜這些東西所賜,楊又和赤司終於看清楚了那個講話的東西。

    雖然用東西來形容有點冒犯,但……

    不能指望對一隻跳蚤有什麼好臉色和好態度吧。

    而且還是一隻表情傲慢、出言不遜的跳蚤。

    “……痞老闆?”

    楊又稍微猶豫,小聲喚了聲這個被那隻螃蟹咬牙切齒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名字。

    “太可疑了。”

    那隻估計只有一個指關節不到大小的跳蚤眯起了眼睛,支棱在身體光滑外表之外的鼻子一抖一抖地嗅着空中殘存的氣息。

    雖然身子小,但是兩個眼珠卻極大,突然瞪起來還挺唬人。

    “果然是那隻臭螃蟹的味道——”

    越發憤怒地小東西胸口氣得一鼓一鼓的,嘴裏不停吐露出咒罵的詞彙,這些詞骯髒下流,但是在場沒有一個人對這些污言穢語有什麼反應。

    道明寺估計是這幾天都習慣了,楊又和赤司則是完全不在乎。

    只憤怒了一會,那隻跳蚤又沮喪了。

    兩隻本來精神地挺在腦袋上的觸鬚無精打采地搭慫在地上。

    垂頭喪氣地、幾乎可以說是虛軟地用兩隻小小的前爪拖着身體向前爬。

    “嗚……嗚嗚……”

    瞬間從那兩隻大眼睛裏溢出了比他身體總量還要多幾倍的眼淚。

    強烈的衝擊力將他那小小的深綠色身體從地上衝了起來。

    在眨眼的瞬間,沒有了眼淚的衝力,又重重地摔落回鋼鐵鑄成的冰涼地板上。

    很有彈性地又彈了幾下,最後纔不情不願一般地砸落,放棄一般咕嚕嚕滾到了房間的角落。

    “……啊,可惡啊,蟹黃堡、蟹黃堡、可惡的蟹黃堡……”

    一個頂着上世紀正方體電視屏幕的滾輪機器人去安慰它了,機械的女聲正是剛剛他們在門外聽到的聲音其一。

    這時候道明寺司見到故人興奮過度的神經也差不多冷靜下來了,至少大腦開始正常運作。

    從小接受精英教育長大,雖然沒學到多少東西但至少也接受了薰陶的道明寺司在頭腦清醒的時候,講故事還是很流暢的。

    幾周前在給女朋友日常買禮物的時候,正站在櫥窗前對各種擺出來的首飾挑挑揀揀的時候,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女孩。

    本來以大少爺的脾氣,下一句話直接就是讓這個女孩離他遠點。

    但是在轉頭看到這個女孩子的正臉之後,就像是突然失智了似的。

    再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把剛剛挑剔選好的首飾買了下來送給了那個陌生人。

    而後就真的突然失智,迷戀上了那個女孩子。

    不僅僅是贈送各種昂貴禮物,還像條狗一樣跟在那個女孩子身後,被頤指氣使也舔着臉哄人。

    還爲此和他真正喜歡並且與家族抗爭的女孩子分手。

    講到這裏道明寺的臉都氣得扭曲起來,楊又甚至聽到了他牙齒摩擦發出的嘎吱聲。

    赤司打斷他:“雖然看你的笑話滿足好奇心也不錯,但是這不是重點。”

    道明寺看了眼脣色都快比臉色還要白的赤司徵十郎,又看了眼他靠着的優倫卡,只能把抱怨的話憋回去,繼續講故事。

    “那天我繼續跟着她在新宿逛街,前一秒還在正常地走,下一秒就被大霧矇住。”

    因爲靠在一起,楊又只需要擡擡臉就能輕鬆地和赤司說悄悄話,連動都不用動一步,“明明就是被當做冤大頭騙錢騙感情,居然還能說是逛街啊。”

    “至少她選人的眼光不錯。”

    居然能一眼就看中這種人傻錢多的大少爺。

    “離得這麼近,我能聽到你們講話的。”

    道明寺司死魚眼,忍不住開始鎮壓過後的抗議:“你們收斂一點,尤其是你,赤司,你分明就是有……”

    在赤司似笑非笑的注視下。他終究還是沒把話說完,老老實實地繼續:“然後我就跟着那個女生在霧裏向前走。那個霧非常大,但是又輕薄又不遮擋眼前的視線,和普通溼噠噠又髒的霧完全不一樣。”

    “走了大概十幾分鍾,突然出現了一個十字交叉路口,在路口的正中央站着一個……男人?”

    道明寺的表情帶了點疑惑,隨即他改口道:“也不算青年,感覺和跡部差不多大,身上還穿着黑色的學生制服呢。”

    “之後那個女的就和這個男的打了起來。”

    楊又安靜地聽着他的講述,只覺得大少爺可能還有講漫才的天賦。

    “道明寺君,我並不是很擅長保護魔法,赤司君這邊壓力比較大,所以請您挑重點說。”

    她甚至都開始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就是因爲看到了赤司狀況不太好才故意拖時間。

    房間的另一邊,那隻草綠色的跳蚤還在被眼淚衝得一上一下,嘴角的淤青都摔出來了。

    看得出來道明寺好像不是很願意回憶當時打起來的場面,楊又直接問他:“中間就不必了,結果怎麼樣?”

    “那個女的被撕碎了,我清醒不少,之後就看到趴在地上的那個男的脖子折成一個鈍角,仰起臉看我笑,好像還說了什麼,但我恢復意識以後就往回跑,很快就跑出了霧,直接回到房間。”

    當聽到十字路口這個詞的時候,楊又就差不多知道到底道明寺是遇到誰了。

    以迷惑男人爲生、能夠無線重生和有絲分裂的富江,還有十字路口迷惑女孩子的‘十字路口的美少年’。

    和‘優倫卡’這種能被人實際操縱的超自然來說,富江和十字路口的美少年倒是更加偏向於不能認爲操縱的都市怪談。

    而且還都是會主動襲擊被波及的人的類型。

    楊又看了眼道明寺司,不得不感慨一句他的命大。

    能在這兩個怪物的手下活着逃出來,真是傻人有傻福。

    “因爲太累了我直接就倒在牀上睡着了,本來想着等清醒一點了就去和杉菜說清楚,但是迷迷糊糊地又好像看到了那個男的,結果下一個瞬間就直接到這邊來了。”

    十字路口的美少年會在緊挨着的時間出現在地球上完全相反的兩個地區,白霧的散去就和它的凝聚同樣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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