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艘船受幻境的影響,無法被攝拿之術控制,因此這個念頭雖然早些時候曾於沈長軒心中一閃而過,但轉念間就被他打消了。
不過,攝拿之術做不到的事,其他手段未必做不到。
比如說——
利用風!
沈長軒旋即想起,自進入峽江,不論驚濤駭浪從何方撲面而來,自始至終都有獵獵的風從下游吹來,向上遊而去。
這是幻境對他的提醒!
正好可借這呼嘯的風,讓船逆流而上!
沈長軒當機立斷,隔空用出攝拿之術將桅杆上收捲起來的風帆展開。
緊接着,在風的吹動下,風帆招展,幫助船身和驚濤巨浪抗衡,讓船身穩定住。
有效!
沈長軒見狀心中暗喜,隨即向那船家張如說道:
“快,掌控風帆,逆水行船!”
他沒有駕馭風帆的經驗,這種事情只能靠船員來做。
張如眼見風帆招展,一時有些怔然。
他意識到展開風帆是沈長軒所爲,心中有些猶豫,照理說峽江中浪高風急,是不能展開風帆,否則船身很容易被風帶着撞上兩岸,船毀人亡。
可是,從現在的場面上看,狂風不但沒有帶着客船無規律地漂動,反而讓它在驚濤駭浪中穩住,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讓他難以置信。
他旋即想起沈長軒所說的話,想起沈長軒這兩天來展現的各種離奇能力,內心深處對此人深深折服,既然對方這麼說,那定是成竹在胸,沒有問題!
一想到此,張如便堅定了內心,鄭重點頭,同時指揮船員操縱風帆,駕馭客船逆流而上,駛出峽江!
沈長軒則一邊利用攝拿之術安頓甲板上的旅客,一邊密切注視操縱風帆的船員,避免他們被風浪捲入江中。
所幸自他展開風帆開始,船身就變得較爲穩定,雖然有些顛簸,也不至於讓船員落水。
峽江中風浪不減,船行駛在水中,任由大浪撲來,穩穩當當逆流而上,船上的船員在江上討了多少年的生活,也從未見過這種場面,都暗暗稱奇。
船家張如再看着沈長軒,心中充滿了深深的佩服。
約莫兩個時辰後,客船終於駛離陽平峽,周圍潮平水闊,兩岸曠野千里,不再有任何浪濤,船上衆人終於舒了口氣。
沈長軒感受到身周空氣中的波動,知道自己已經離開幻境,亦稍稍鬆了口氣。
張如走到他身邊,請教道:
“沈先生,今天的陽平峽怎麼會變成這樣?”
沈長軒淡淡道:
“是人禍,非天災。”
“人禍?”張如有些驚訝,他之前眼見大浪排空,飛瀑萬丈,只覺光怪離奇,以爲是遇到一番自己難以理解的天地造化,難以想象這是人力所爲。
沈長軒卻十分清楚,陽平峽雖險,此前卻從未聽過類似的事情,說明幻境不是自古就在此處,是有人臨時佈置。
這個念頭剛從他腦海中生出,他就立即掐指一算,得到的反饋證實了他的猜想。
不過當他繼續推演下去的時候,得到的結果卻是一片空白,看來是信息不足,無法佔卜。
這讓沈長軒無法確認,到底是某些人刻意將幻境佈置在江中弄出事端,還是有人誤動了某些東西,導致幻境的突然出現。
沈長軒如此想着,便吩咐張如暫時不要將船駛入陽平峽,然後動用神行術,躍入水中,轉眼便沒有蹤影。
這讓張如大爲詫異,不知他到底意欲何爲。
沈長軒的想法倒是很簡單,他要登上陽平峽兩岸的崇山峻嶺,找到罪魁禍首。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他出現在太白山深處的一座洞窟之外,看着洞窟前一地的死屍,眼角稍稍跳了下。
他屈指,眼前浮現一幅畫面,頓時有所明悟。
洞窟中有萬丈深淵,深淵中的地下水連通阿難江,與大江水脈勾連。
洞窟原本設置有一處幻陣,是絕地天通之前的高人爲誅殺魔門妖孽而設,但是未能發揮作用,那高人就身殞,幻陣也無人問津,隱沒於深山老林之中,直到這一夥人誤入其中,啓動幻陣,而幻陣又與阿難江相連,陰錯陽差間將幻境施加於陽平峽上,造成了沈長軒今日的遭遇。
‘原來是這樣……難怪幻境如此容易破解,原來當年那位高人也算正人君子,害怕後來人誤將幻陣觸動,所以在幻境中設置了提醒,寧放過魔門之徒,也不妄殺無辜……’沈長軒暗暗想着,目光落在洞窟面前的屍體上,微微皺起眉頭。
占卜的結果清楚地告訴他,這夥人雖然觸動幻陣,但幻陣並沒有針對他們,他們也沒有立即死去,之所以會死在洞窟前,顯然另有緣由。
只是,沈長軒嘗試進一步占卜的時候,沒能得到任何反饋。
看來是出手之人做了某些佈置,屏蔽了他的占卜。
‘是個高手……’沈長軒暗暗想着,看着前方的洞窟,算出其中沒有危險,便緩緩走了進去。
他雙目的真實視野自然而然啓動,於是看見洞窟中一幅巨大的畫卷,畫卷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混沌模糊的黑點,黑點之後無數煙雲綻放,其後是開天闢地的圖景,是神仙人鬼的紛爭,期間盛世繁華與災禍戰亂交織,輪迴往復不停。
沈長軒便有種古怪的想法,這幅畫似乎描繪的是這個世界從無到有的歷史!
而最初的那個混沌的點,便是這個世界的起點,或者說,所謂的奇點!
他不由屏住呼吸,仔細地向畫卷剩下的部分看去,看見火光四溢、血流成河,看見一根長釘從天而降,釘在了人間靈脈之上,於是漫天神佛消失不見,浩浩的天地靈氣也變得稀薄。
沈長軒明瞭的同時也感到駭然。
這表述的分明是前朝靈帝滅道滅佛和絕地天通的歷史。
可這個洞窟中幻陣的佈置者,是生活在絕地天通之前!
這讓沈長軒有了個離奇的想法,莫非,那位仙人能預知未來?
‘不論如何,那位仙人確實是把他身後千年的歷史都繪製了出來……’沈長軒暗暗想着,目光落在畫卷的最後一幕。
他看見,無數的歷史煙雲收束,在畫卷的末端收束似乎要聚成一個圓點。
可就在這裏畫卷卻戛然而止,像是有未盡的圖案被人憑空抹掉一般。
沈長軒盯着畫卷最末端的那個即將成形的點,突然有了明悟。
這幅畫卷在洞窟中圍成了環形,盡頭的圓點與最初的奇點十分接近,相距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