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汀和韓小泱也帶過女朋友來綁過鎖,緊接着就把鑰匙丟進下面的平安河中。
後來都分手了,兄弟倆又趁着夜色,把橋上的鎖砸毀一半,那壞了的鎖都丟進河裏陪鑰匙去了。
被橋上的鎖勾起回憶,賀汀搖搖頭移開視線,看向大橋中部的人羣,皺起眉頭頓下腳步,“有媒體。”
只見大橋兩邊的人行道上立着四個三腳架,上面都架着攝像機,閃着紅光持續錄像。
賀潛心也看見了,擰着眉頭跨步站在賀汀面前,“你快走!老子把她弄下來扇不死她。”
賀汀搖頭,眯着眼看着左側對準自己的長鏡頭,“來不及了,你在這等着我,我會保護好腎,讓你早點當爺爺。”
“不行,她是想讓輿論比你就範啊,你不能去,這種輕生的姑娘小夥我拽回來的多了。”賀潛心攔着不讓賀汀過去。
“爸,相信我好嗎?”
拍了拍賀潛心僵硬的肩膀,賀汀笑了一下道,“胃疼夠我受的了,打死不能再腎虛。”
“你這臭小子!爸在這等你。”賀潛心笑罵,擡手拍了拍賀汀的後背,“去吧。”
天空中烏雲密佈,賀汀小跑進人羣,擠進去掃了遍不同品牌的手機鏡頭,看了眼面朝人羣坐在欄柱上的黃曉柔,隨後看向旁邊的兩位男民警,“辛苦了。”
兩位民警都擺擺手,讓開一步緊張的盯着黃曉柔:那往後一躺,就是幾十米高的平安河了,到時候抓腿也不知能不能抓住。
“別過來!轉身面對大家的手機鏡頭,告訴大家,你是我什麼人!”
賀汀剛準備靠近石柱杆,黃曉柔就高聲喝着,“看鏡頭,不聽我的我就跳下去,讓你今天死媽!”
看了眼怒目圓睜的女人,他慢慢轉身,擡眸看着鏡頭,一一記住手機後面的陌生嘴臉。
“唉哥們兒,你媽說話你就乖乖聽着,別刺激大腦不正常的女人,這種人最會搞事情了,折磨不死人。”
人羣中響起一道滄桑的男聲,話音剛落下就引的黃曉柔怒回,“你說誰不正常呢?喫完屎不刷牙的玩意兒,滿嘴噴糞!”
本來想議論的人羣,持續安靜着,默默舉着手機拍攝,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婦女,越看越覺得鏡頭裏的小夥長的漂亮。
賀汀皺着眉瞥了眼黃曉柔,沒想到她能這麼粗魯,絲毫不像在富豪家做闊太太的。
“看什麼看?你今天不同意配型,我就從這跳下去!”黃曉柔說着鬆開抓着橫圍欄的手,頓時引得人羣“哎哎哎哎”的驚呼起來。
“小夥子,你媽讓你配什麼型啊?就答應她吧,別真掉下去了給我們光彩橋填晦氣。”見黃曉柔搖搖欲墜的,圍觀羣衆有人開口道。
隨後有人接話,“是啊,母子倆有話好好說,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尋死是裏面最蠢的,快讓你媽下來,我們還要去買菜做飯呢。”
“沒錯,瞧你的眼睛和你媽多像,聽你媽的話,別讓她生氣了。”
“……”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規勸,賀汀蹙眉扭頭看向賀潛心的方向,就見人已經在人羣的最外邊站着了,在車道上疏導有些擁堵的交通。
“賀汀,先聽你媽的。”
見圍觀羣衆越聚越多,個子高的那個民警開口建議道,目光還在盯着黃曉柔。
聞言,賀汀收回視線,看着面前快要懟到自己臉上的手機鏡頭,緩緩開口道,“我不願意捐腎給我同母異父的弟弟,就這麼簡單。”
“捐腎啊?”
“同母異父啊?”
“不願意啊?”
衆人紛紛提取關鍵字,興致勃勃的等待後續。
“捐個腎又要不了你的命,幹不了重活,姓賀的退休金一月快兩萬了不夠你用嗎?!你大學畢業坐辦公室也不用幹重活,要是我的腎能用,我會來找你嗎?!”
賀汀失神苦笑,“你知道人少了一個腎會怎樣嗎?”
“怎麼不知道,好好養着,照樣活到八九十,我是你媽,我能害你嗎?”黃曉柔篤定。
“屁的八九十!”
不等賀汀迴應,人羣中突然響起一道男聲,“一個健康人,少了一個腎,無論養的再好,頂多30年的壽命,特麼的本來兩個腎輪流工作的,你給人摘走一個,另一個不得天天工作到累死!你是後媽吧?”
那男聲回答,“我是體育老師,我爸就是因爲少了一個腎死的。捐完腎每天喝中藥、做適當運動、喫水果蔬菜……還是在第15年的時候因爲腎衰竭死了。”
“抱歉啊。”
聽着圍觀羣衆的互動,黃曉柔緊皺着眉頭瞪着那男聲,“就是八九十,我倆兒子一個腎也能活到九十歲,你爸那是你爸沒福氣,誰知道他有沒有造過孽啊?”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有人不滿皺眉。
“不對嗎?就算他說的對,他們是好兄弟,一個少活20年,一個多活20年,這樣很划算啊。他弟弟才18歲,還有那麼多東西都沒體驗過,他當哥哥的幫忙延長弟弟的生命有問題嗎?”
聽到這,賀汀回神轉身望着黃曉柔理所當然的眼睛,張嘴剛要說話,胃裏就一陣攪痛。
“呃……”
他蹙眉握拳抵着胃,滿頭冷汗的望着同心鎖後面的粼粼河水,“媽,我欠你的嗎?”
旁邊的高個子民警發現異樣想去攙扶,瞥見黃曉柔鬆開橫欄了,連忙注意力集中過去。
就見黃曉柔攏了攏被風吹亂的劉海,對着面色蒼白的賀汀冷笑道,“我生的你,你說你欠我什麼?因爲一顆腎都不認親媽了?”
“這樣啊……這樣啊……”賀汀笑。
隨後,他撥開人羣,走到黃曉柔旁邊的石欄柱旁,緩緩深吸了一口氣,手撐着橫欄跳上柱頂的小方臺。
“哥們兒!你冷靜啊!”
隨着人羣抽氣聲響起的,是那個第一個開口的男聲,急的馬上要跳出來一樣。
“帥哥!就去配下型讓她死心,你的又不一定能成功!”這是新加入圍觀的年輕女人,聲音都在顫抖。
“別衝動啊年輕人,你不願意捐天王老子也不能強迫你啊,快下來快下來,腎源比骨髓好找多了,別鑽牛角尖呀!”
一個牽着短腿柯基的大爺皺着白眉毛擠了進來,瞪着不屑冷笑的黃曉柔,“你是怎麼當媽的?好的不教教人跳河?!”
“哎呀造孽啊,這小夥子是老賀的便宜兒子啊,這女人二十多年前和賀隊離婚,親兒子丟給老賀就嫁給南方的鞋廠老闆了,沒回來過一次,怎麼一回來就鬧出這麼大動靜啊?”
“什麼情況啊大姐?你認識這小帥哥?”
“認識啊,我就他爸單位門口開小賣部的,他爸經常來我店裏給小孩買零食……老賀好着呢,你看那正在疏導交通的就是他。”
圍觀羣衆都聊了起來,賀汀還沒找到說話的機會。
他微彎着腰扭頭看向人羣,見到拎着袋早餐麪包的短髮女人,艱難開口道,“安阿姨?”
“唉,小汀啊,快下來讓阿姨看看你,都四年多沒見了。”短髮女人笑着衝賀汀招手。
賀汀搖頭伸出手,“你的麪包我可以喫兩口嗎?”
安阿姨晃了晃手裏的麪包,笑眯眯道,“你下來,整個麪包都是你的。”
“這個給你喫。”
那個新加入的年輕女人擠進來,從挎着的白色布包裏拿出一條燕麥巧克力,撕開鋸口,把糖塊擠出來湊到賀汀嘴邊,目露不忍的看着男人的虛弱。
“謝謝。”
慢慢把一塊燕麥巧克力糖喫完,胃裏的疼痛瞬間減弱了許多,賀汀鬆了一口氣,對女人解釋道。“我不願意捐腎,就沒有去配型的必要。去配了的話一旦配型成功,你覺得她會放過我嗎?”
說完,他不看女人反應,轉頭去看黃曉柔,朝她笑了笑,“是我爸把我撫養長大的,讓我分20年給他,我沒意見……你小兒子我見都沒見過,讓我分給他壽命的四分之一?”
說到這,他頓了下來,伸手指了指沉迷黯淡的天空,“你求神吧,我這就把命還給你,你求它把我剩下的日子都加給你的寶貝兒子——”
“汀哥!你想做什麼?!”
突然聽到歐陽憧的怒喝,賀汀又頓了一瞬,隨後置若罔聞的繼續對黃曉柔道,“我跳,你也要跳哦。”
不遠處,賀潛心剛把擁堵的路段疏通,抹了抹頭上的汗轉身往聚集處看去。
看到賀汀的果斷跳躍,他錯愕了一瞬,瞬間瞪大眼睛,拼命往那驚呼尖叫的人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