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子便是當初的鸝妃,如今的瑤光寺住持妙真師父。
當年她也曾得新武帝獨寵很長一段時光……只是這位鸝妃確然也是可憐人。
這麼想着,卻見鸝妃,奧不,妙真已緩緩走至孟菲菲眼前。
孟菲菲擡眼一瞧,那人雖穿着一身法衣,卻難掩一身風姿卓韻,怨不得新武帝當年對她盛寵多時……
“見過住持!”孟菲菲率先開口道。
“阿彌陀佛……施主客氣了!貧尼妙真。施主且隨我去寮房放一放這隨身之物罷!”
“是,妙真師父!”佛門之地,孟菲菲不敢怠慢,老老實實地說道。
這瑤光寺外頭瞧着不大,實則進去後卻不小,走到最後頭的寮房,大半天才走到。
將物件兒一放,孟菲菲以爲今日這事兒便是做完了。卻沒料到妙真師父卻緩緩說道:“施主既進了這寺廟,且隨貧尼去各殿拜一拜衆佛祖罷!”
想來雖則當年這妙真師父也是不得已來了這瑤光寺,卻真真兒地悟出了些修行之道來,竟真成了佛祖的信徒。
孟菲菲望了一眼奶孃手裏已睡熟的初靜道:“初靜一人獨自睡着恐是不妥,勞煩樹晴留下照拂。”又轉頭看着正在收拾細軟的長玲等人道:“你三人且隨我一起去拜一拜佛祖罷!”
衆人道“是”。
瑤光寺素來是皇家后妃的收容之地,普通的女子未受詔是進不了這裏的,是以算上妙真師父也總共不超過十個人。然則,這瑤光寺放佛身的殿倒真是不少。
孟菲菲等人隨着妙真一個殿一個殿地進去,一尊佛一尊佛地都拜了一遍。那佛前放着用來下跪的墊子,看着柔軟,卻是硬邦邦的。拜了一大圈,孟菲菲只覺得小腿上的骨頭硌得生疼。
長玲和長瓏顯然也是,只見她們時不時用手輕輕捏一捏小腿。
只那小胖子一臉嚴肅地一個一個地拜着,到了那些刷着金漆的大柱子、大銅鐘旁,他還一臉虔誠地逐個摸了一遍。
孟菲菲一開始瞧着他一臉虔誠地摸那些東西,有些莫名其妙。長玲大約是瞧見她一臉疑惑,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娘,這叫沾佛氣。”
孟菲菲這才瞭然地點了點頭。
待拜完所有的殿堂裏的佛祖,孟菲菲已是頭昏腦漲。卻見妙真師父仍是一副雲淡風輕。要說她年紀也不小了,大約只比孟母小上幾歲,但體質卻彷彿比孟菲菲要好。
孟菲菲剛想告退去寮房休憩,還未等她開口,卻聽妙真師父說道:“施主,貧尼瞧你雖有慧根,然紅塵未了,遂不宜剃髮,且帶髮修行些時日罷!施主以爲如何?”
“妙真師父說得是!”孟菲菲腦子嗡嗡地疼,只想趕緊想個由頭逃遁,此時哪想這發在不在的問題,管他剃髮帶發,頭尚在便成。
饒是妙真師父已不是紅塵中人,心靜如水,見孟菲菲這位“皇后”行事如此低調,也不由得眼中帶了一絲笑意,微揚着脣角道:“既入了這佛門,無論你此前何種身份皆已成空。往後你便拜我爲師,爲師賜你法號了空。施主以爲如何?”
……
要說這瑤光寺裏的女子,大多與孟菲菲這般是宮裏出來的確然沒錯。然則如孟菲菲這般帶着女兒丫鬟一起來的確是沒有。
大凡送到這裏來的,要麼是當時犯了事兒的,要麼是皇帝崩了未生育子女的。就算生了子女的後宮妃子犯了事要往這裏送,那定然也不會讓她帶着皇家血脈走的。是以如同孟菲菲這般的實屬罕見。
大約是因爲如此,自打孟菲菲來到這瑤光寺,除了她師父妙真外,其餘師父均是拿她們當作客人一般。做功課什麼的,也並未有人來同她們講一些規則儀式。孟菲菲雖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也懶得同她們去討事做。是以近幾日過得很是悠哉。
只是大約是寺廟裏只吃素的原由,奶孃近日卻沒什麼奶水了。孟菲菲便讓初靜斷了奶。初靜如今已有一週歲多,原也該斷奶了。
以爲斷奶很難,卻沒想到很容易。孟菲菲只是告訴初靜,晴姨不喫肉肉,沒奶了,以後初靜要自己乖乖喫三百文學了哦!初靜睡覺前便真的不再找奶孃喫奶了。
初靜是二月初二那天學會走路的。這小傢伙膽子很小,一直以來要去哪裏,要麼讓人抱着去,實在沒法子了她就爬去。爬了好長的時間,有一天卻忽然自己站了起來。自那後便時常爬着爬着站起來,站一會兒再繼續爬。
二月二,龍擡頭,又叫“青龍節”,大新時稱這天叫“花潮”。有些百姓會在這天帶着酒水菜餚,到郊外的草地上,圍坐一處,邊喫邊踏步唱歌,叫做“踏青”。
那日,小胖子打算也尋一處空草地鋪了麻布,帶着初靜玩耍,便先把她一人放在麻布上,再去拿喫食。卻只見小胖子剛一放下初靜,她便自己站起來走了幾步。孟菲菲很驚喜,小胖子很驚喜,奶孃很驚喜,長瓏也很驚喜。然則,驚喜之後,孟菲菲心頭卻又劃過一絲心酸。
這是初靜第一次走路,然則她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一個角色卻並未曾參與進來。如今這孩子雖不缺人疼愛,但父愛這種愛,是其他人的疼愛能夠彌補的嗎?
正當孟菲菲神情落寞地扶着一株矮樹發呆,卻聽得原在寮房整理的長玲不知何時來了她身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娘娘,林大人來了廟裏,現下在客房。說要請你去見他一見。”
孟菲菲已然無數次同長玲說過,往後便沒有什麼娘娘了,她現下的法號是“了空”。但長玲依舊改不了習慣,一出口總是一聲“娘娘”。孟菲菲糾正了幾次,見糾正不過來,便放棄了。
長玲所說的林大人,卻是林子期。
孟菲菲是要去見他一見的,畢竟當初她曾欠了他人情。是以孟菲菲當下便隨着長玲去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