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李擇言走出皇宮,來到一片荒蕪的大地之上。看着月升日落,晝夜更替。正當日光在地平線上收斂了最後一道餘暉之時,他的身體隨之化成了一灘濃濃的血水,浸透過貧瘠的土壤,毫不沾粘地從流經層層地殼,最終回到了地府的血泉路。
李澤言的靈魂又在血泉中重組了。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李擇言修煉至今,肉身長存,靈體不滅,卻仍有苦楚難以解脫。
有怨說不得,有力不可用,有人放不下……唯她,成了自己那無爲餘生最後的希望燈火。
李擇言心裏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像他這樣的人,已經無法再奢求什麼。一生且得如此確幸,已然是那殺千刀的老天爺好不容易瞎了一回眼,讓自己撿了個漏。
別離雖苦,但李擇言仍是面上帶着笑意,直到跨出血泉的那一刻,表情才逐漸冷淡了起來,進而開始有了兇意。
“你來這裏做什麼?”
血泉之外,竟有六名仙人圍堵在旁邊。當先之人面若冠玉,脣紅齒白,身着紅黑相間龍紋錦袍,頭戴金頂十二旒冕冠。氣度磅礴,甚爲不凡。
他還未說話,只聽他身邊,那長相較爲兇厲的中年道人先喝道:“李擇言,還真把地府當成自己家了嗎?酆都大帝在此,還敢如此無理!”
李擇言似對這幾位仙人饒有幾分尊重,雙腿並不前邁,站在原地冷冷說道:“今天這通路,我便已經開了。其中緣由想必你們也知曉。所以你們大可放心,我李擇言絕不會讓陰邪之物,踏入彌拂國半步!”
衆人對李擇言與彌拂國女王的感情皆是看破不說破。他既能如此說,自也毫不懷疑。不過,他們今日齊聚,並非是爲此事而來……
“李擇言。”酆都終於大帝開口了,他的語音柔和,但不怒自威,聽着極爲入耳的同時,又給人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鎮元丹已經煉成,勸你今後還是收斂一些吧。對大家都好。”
彼時,此間七人皆已知曉世界的最終宿命,卻不料就是因此等維穩之舉,竟給日後埋下了巨大禍患。
“那你是要我恭喜你嗎?”李擇言問道。
“雖不是針對你,但……還希望你好自爲之,我不想與你兵戎相向。”
“這話還是留給你那十個不懂事的手下說去吧。”說着,李擇言突然擡起手來,叫道,“紫星北斗劍!”
那五名道人頓時又緊張了起來,唯酆都大帝微一擡手,示意無妨,並說道:“五帝,傳令下去。李擇言若要再闖凡間……就不必攔了。”
此話一出,非但大出那五位道人的預料,就連李擇言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凡間君主尚不可有戲言,堂堂酆都大帝既出此話,那便如何還有收回的餘地?
李擇言心中並無欣喜,反而登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只待紫星北斗劍回到手中,李擇言即刻舉劍喊道:“你們終於要動手了嗎?”
酆都大帝見他氣勢如虹,卻不理睬,轉身向外而行,只留下了一句,“若有一天,你違背天道,我自會親手處置你。但此刻,我等仍有更大難題在身,恕不奉陪了。”
三人望着範迪衡手指指向出,只見竟是那隻被一劍穿吼的大鬼。
莫莫起初心中懼怕,沒有多看,此番細細審視之下,倒也覺耐人尋味,“所以這站在C位的便是酆都大帝了?看上去好年輕啊。”
“修仙之人,年歲皆乃虛數。更何況此戰事發生於百年之前,年輕也是自然。”
“若當時之戰如門刻上所示,這……東西如何還活在世上?”季風不知其名號,想稱其爲鬼又覺其身形巨大,面目太過猙獰可怖,似與他們所接觸的‘鬼’差別有些太大。故而只好用‘東西’來代指。
“所以,這些人,還有這些‘東西’都叫什麼名字啊?”莫莫一邊看,一指着酆都大帝身後那雕刻地較大的道人,問道。
“後面五位,是現任五方鬼帝,蔡荼,周康,杜子仁,趙真,還有張雲。”他指一個人,報一個名字,卻唯獨落了排在最後面的那個小人沒說。
“還有一個人呢?”葉瑞凡遠遠指着那最頂上,也是刻得最小的人物問道。
“那也是酆都大帝。”範迪衡答道。
“兩個酆都大帝!?”葉瑞凡同莫莫一齊大叫。這一山都不容二虎,一個地府如何能有二位大帝?
“現任的是後面這位。”範迪衡又答。
“啊?”這回,三人同時驚叫。
這場面,簡直就是《浮誇》中的那句經典歌詞一樣,“那年十八,母校舞會,我站如嘍囉。”而如今那佔據最小位置之人,居然一躍將C位的名頭給搶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果真放到哪裏都適用。
“這也太厲害了吧?網文都不敢這麼寫啊。其中究竟經過了什麼鬥爭!”莫莫問時,仍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範迪衡有些面露難色,沉着臉故意躲過幾人的目光,強自用平靜的口吻說道:“哪裏會有什麼鬥爭。不過是前任大帝想法太多虛幻,做了太多無意義之事。最終害人害己,遭人唾棄。”
“有多虛幻?你快講講,講講!”莫莫心直口快,又素來對歷史舊事過分上心,也不查範迪衡的情緒如何,略有些咄咄逼人地連問道。
終於,還是季風出面解圍,“範老闆,不如我們還是把目光放到眼前吧。剛纔我們看見的那巨大的黑影是他吧?他又是什麼來頭?”
哪知,範迪衡本就愁眉不展的臉上,又露出了些許驚惶與恐懼。過了許久,似乎纔是勉強組織好了語言。
“神佛且需渡人,方得大乘。仙靈亦需供奉,方可長存。都想長命共比天,天外才生神仙界。皆欲惡人得惡報,世間便有地獄孽。”
“什麼鬼?詩歌朗誦比賽嗎?你這水平可不咋地。”葉瑞凡早查他身份特殊,背景極深,見他不願意說,便也從不點破。但這樣突然尬起詩來,算幾個意思?
“獻醜獻醜。不過小爺若能參詳此詩,那便其意自見了。”
莫莫記性極好,又將此詩一字不差地默唸了一遍。但現代人的文學素養,早就被茫茫多的數理化英給磨沒了,管你打油詩寫得多麼淺顯易懂。老子就是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