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之地。
涼透刺骨的寒風,將匈奴式的深灰色大帳吹的“呼呼呼”作響。
不知何時,天空開始飄下鵝毛大小的雪花,
“嗚呼~”
隨着風力增強,雪花也逐漸變得密集,鵝毛大雪,從湛藍的天空,洋洋灑灑地撒在廣袤遼闊的草原上。
單于庭西南三十里
三十來個腰配彎刀、穿着粗布衣服、披着白色毛絨羊皮地的匈奴人驅趕一百多匹馬,頂着從西北吹的暴風,向單于庭靠近。
爲首的匈奴人擡起紅紫色的粗大手掌,輕輕抹去粘在睫毛上的雪花。
轉身,用胳膊肘擋在嘴前,使出盡渾身的氣力。
高呼。
“風雪太大了,再走下去,恐迷失在這裏。吾等還是趕緊找一個地方避一避吧。”
“這附近可有部落?”
一個知曉路況的匈奴人撤了撤脖子上的羊皮圍脖,牽着一匹紅色鬃毛野馬,迎着風雪,快速走上前。
扯着嗓子吼道:“偉大的首領,根據吾等趕路的速度估計,若是吾沒記錯,前方三裏左右,有一個漢人俘虜構成的部落。部落中有匈奴勇士駐紮,可放心停留。”
聽到漢人二字,這個首領立刻神經繃緊,變得格外警惕。
不顧經過嘴巴灌入肚子的涼風。
他張開嘴巴,大吼:“其中可有懷有不臣之心的漢人?亦或是懂得相馬的漢人?”
“相馬者無,至於不臣之心者……此乃張騫所待部落!”
張騫……
首領身體一顫,牽着馬,忽然停下了腳步。
顯然,他聽說過這個名字。
扭頭,又驚又喜。
“原來是他!”
想到張騫,他忍不住誇讚,
“此人,英雄也!歷經十載時光,竟無投降之心!大漢貴種,強悍如斯!正值爲單于獻馬之機遇,如此英雄,吾當見一面!”
“傳吾命令,向張騫所在部落前進!暫避風雪!”
……
……
暴風雪是恐怖的。
路途雖然只有三裏,但是這羣匈奴人卻走了很久。
因爲風雪太大,伸手難辨五指。
以至於,他們進入部落大門的時候,守夜的匈奴士卒才發現。
彎刀出鞘的聲音被風月呼嘯的聲音掩蓋。
洪亮的詰問聲,被嘈雜的聲音吞噬。
這羣來自遠方的運馬者,隱隱約約聽到一聲警惕的“微弱”聲音。
“站住!爾等從何而來?”
那匈奴首領揮揮手,示意屬下停下腳步。
隨後自己隻身上前,用純正的匈奴語,對守門的匈奴人自報家門。
“吾乃赫連安,奉右左賢部命令,向單于進獻馬種。因今夜天氣惡劣,特來借宿一晚,討碗熱湯,暖暖身子。
“嘶!嘶嘶嘶!”赫連安身後的駿馬皆發出贊同的嘶鳴。
守夜的匈奴士卒聽着熟悉的口音,頓時笑了,“原來是右左賢部的人,趕緊進來吧。”
赫連安點點頭,對身後吩咐,“將馬種關進馬廄,留五人看管。”
“諾!”
“這邊請!”
赫連安走進大帳。
頓時,呼呼的熱氣撲面而來。
他像是一支脫弦而出的箭矢,猛地一跳,湊到大帳的火堆旁。
伸出被凍僵的雙手,在火邊來回烤着。
隨着寒氣從體內竄出,他的身軀,也情不自禁的顫抖幾下。
“兄弟稍等,吾已經安排人去喊漢人奴隸燒湯了,不用太久,就可以喝上熱湯。”
赫連安哈哈一笑,抱拳,發自肺腑地說道:“多謝!還未請教兄弟名號,所屬部落。”
“單于帳下,吾名万俟勃勃。”
“原來是万俟兄,失敬失敬。”
万俟勃勃隨意地揮了揮手,權當是回禮了。
“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學漢人那套繁文縟節。”
赫連安笑了笑,把脖子縮進肩膀中間,一屁股坐在地上。
進來之後,心思全在外面。
藍綠色的雙眸瞅着大帳門簾,搓搓手,詢問道:“万俟兄弟,聽聞這裏有一個叫張騫的漢人。此張騫,可是傳聞中十年不降者?”
這事早就在方圓數百里傳開了,因此万俟勃勃沒有隱瞞,點點頭,承認。
“正是!”
“那可否爲吾引見引見?”
“赫連兄弟,汝見張騫作甚?一個冥頑不靈的人罷了。”
隨着搓手,赫連安的心情放鬆許多。
他解開圍在脖子上的那根質量粗糙,沾滿了泥土、雪水的圍脖,爽朗大笑。
“哈哈,吾常年爲右左賢部放馬,幾乎沒有見過漢人貴種,因此,對他們的模樣很是好奇。在小弟那裏,張騫的樣貌,可是被傳的稀奇古怪。有人說他有兩個頭,還有人說他長着五隻手。”
“哪有那麼恐怖!這個冥頑不靈的人,和我們長得差不多。”万俟勃勃被赫連安的話逗樂了,笑容收不住了,“既然兄弟好奇漢人貴種,吾這就讓人將他喚來!”
“多謝兄弟了。”
……
一刻鐘後。
張騫在一名匈奴士卒地看押下,跟隨万俟勃勃,進入了這一個大帳。
赫連安此時坐在地上,正端着一個碗,喝着熱湯(水)。
見到万俟勃勃進來,又看到一個陌生的漢人,頓時明白了此人就是他想要見的張騫。
赫連安沒有起身,向万俟勃勃點頭示意之後,高傲地盯着張騫,用蹩腳的漢語,詰問:“汝爲張騫?”
“哼,正是乃公!”
乃公?
這是什麼意思?
他漢語並不好,會的那幾句,還是從漢人俘虜那裏學會的。
於是,赫連安眯着眼睛,對万俟勃勃投向求助的目光。
“不用問了,乃公爲豎子解答!”
張騫冷笑,也不怕把人得罪死。
先是用漢家語言嘲諷,又用匈奴語翻譯。
在匈奴生活了十年,妻子又是匈奴人,他早就學會了匈奴語。
學習語言,沒有什麼能比得上一個環境的教導。
處在一個陌生的語言環境中十年,哪怕之前沒有任何功底,十年之後,也可以流暢的使用這個陌生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