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六朝漢臣 >第一百二十四章:世界盃水平的球技
    半個時辰之後,激烈的戰鬥接近尾聲。

    司匡坐在祭祀用的高臺上,沐浴着涼風,邊擦着汗,邊聽着孔黃的彙報。

    “大父,此戰吾儕殺敵一百三十餘人。除了衝可株與跟隨在他身邊的胖鄉紳趁亂騎馬跑了,吾的人不熟悉地形,沒有追上之外,剩下的十幾名鄉紳,已全部活捉。十名女子,也已全部救出。”

    “都內丞顏公那裏有消息了嗎?”司匡眸子閃爍着光芒,喘着粗氣,用手擦了擦鼻尖,沉聲,“其是否到達驛站了?”

    “公且放心。顏公已派人前來通知:其動用權力,已暫時徵調濮陽大農丞署衙五百名士卒,正在前往濮陽太常,準備捉拿太常丞。”

    “既然如此,稍作休整,留下五十人看守叛軍,照撫女子,其他人,兩刻後出發,直撲濮陽!”

    孔黃拱手,朗聲,“敢問大父,吾儕,目的地是哪裏?太常署還是縣令衙門?”

    “都不是。”司匡搖了搖頭,聲音沉着,“此行,除了爲仲阿於報仇之外,還要查明河伯娶親始末。區區一個計吏,絕對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吾等需要得到濮陽最高行政長官的支持。”

    從臺子上下來,

    他伸了個懶腰,眯着眼睛,語重心長地說道:“濮陽之地,因爲黃河決口的緣故,各種勢力錯綜盤雜,相互滲透,相互攻伐,若處理不好,會被各方聯合攻擊。想要打破這個尷尬的局面,必須得到統領全郡官吏之人的幫助。”

    孔黃低着頭,沉吟,“萬一,幕後主使就是郡守呢?”

    “不可能。”司匡笑了,“東郡處在諸侯國交匯之地,治理此地的官吏,一定被陛下信任且委以了重任。陛下識人的能力,你我皆不及。吾相信郡守一直以來,都被屬下矇在鼓裏,不知此地百姓苦難。”

    劉徹晚年雖然做了很多錯事,但早年時候,看人這方面,沒的說,絕對是天下前五。

    東郡作爲連接三河之地與齊魯之地的關鍵地帶,在此的郡守,絕對是心腹。

    “呼,希望如此吧。”見司匡堅持,孔黃面色苦楚,呼出一口濁氣,望着不遠處蹲在地上的鄉紳,指着,“那他們應該如何處理?”

    司匡瞥了一眼,內心毫無波動,淡淡地說道:“一併留下。待查明原委,吾要讓他們下河游泳!”

    “諾!”

    ……

    未時,濮陽郡守府邸門前,原本寬敞的街道,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此地不僅有看熱鬧的民衆,更多的是衣衫帶血的儒生。

    上百名儒生不顧地面的泥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摘下佩劍,平放於大腿,閉着眼睛,聲音朗朗,齊聲背誦着儒家經典內容: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子曰:爲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中而衆星拱之……”

    …

    負責郡守府安全的軍司馬,見到這一幕,只能皺眉苦笑。

    他哪裏見過這種場面?

    數百人堵着郡守府的大門,什麼也不幹,就背書,背誦的內容,還是陛下喜歡的儒家經典。

    這是在幹嘛?

    示威嗎。

    如果是……

    他也無能爲力。

    大漢律令可沒規定,不準在大街上誦讀。

    這羣人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負責安全的軍司馬沒轍了,無奈,只能領着人疏散街道,順便增加人手加以警戒。

    希望這羣書呆子不會衝擊府邸。

    這可是三百把劍!

    真打起來,恐怕濮陽今日要血流成河了。

    …

    司匡盤膝,坐在背誦最前方,注視着緊閉的郡守府大門,嘴角輕揚,笑着,一言不發。

    他的左手邊,是背誦時划水的孔安國。

    他的右手邊,是閉目養神休息的孔武。

    至於身後,則是本場行動的關鍵人物--仲阿於。

    孔黃在司匡右後方,抻着脖子,低着頭,詢問,“司大父爲何不直接求見郡守,反而要吾儕在此做譁衆之舉?”

    司匡笑着,側首,輕聲,“吾且問,郡守,秩幾何?”

    “兩千。”

    “吾儕中,俸祿最高也不過六百,兩千石郡守,豈能隨意相見?”司匡重新坐直了,雙目牢牢地盯着郡守府的硃紅色大門,呢喃自語,“想要讓其重視,吾等,必須先來一個下馬威!拿出足以讓他擔憂的手段!”

    孔黃還是不理解,用手撓了撓脖頸,“誦讀我儒家經典就能製造下馬威?”

    “汝且看着,慢慢體會其中道理。”司匡笑着用手拍了拍孔黃大腿,並未多做解釋。

    五四運動的精髓,三言兩語豈能說完?

    比讀書人聯合抗議更可怕的事情,世間可不多。

    約摸誦讀了一刻,郡守府的大門打開了。

    一個穿着華服,腰間佩戴者銅印黑綬的中年人,領着兩個隨從,邁着大步,皺着眉,氣沖沖地走了出來。

    聽着滿大街的“子曰……”,他的頭都快炸了。

    中年人站在臺階上,用眼睛的餘光看了一眼不遠處觀看的民衆,嘆了一口氣。

    望着儒生,高呼,“爾等,何人爲首?”

    “吾。”司匡站了起來,與之對視。

    “汝乃何人?報上名來。”中年人冷哼一聲。

    “吾名司匡,敢問閣下是郡丞,還是郡尉?”

    “在本官面前,以吾自稱?好大的口氣。”韓說挑了挑眉,沒好氣地說道:“聽好了,本官韓說,乃東郡郡尉,爾等,速速離開,莫要叨擾郡守府!”

    “韓說?”司匡腦海中閃過一道精光,“韓嫣與君,是何關係?”

    “關汝屁事?趕緊帶着人離開,否則,別怪吾不客氣。”韓說扭頭,傲嬌地哼了一聲,努努嘴,嫌棄的擺擺手。

    司匡笑呵呵的,沒有生氣。

    任憑誰被堵了大門,都不會開心。

    更何況,自己帶人堵的,是韓說頂頭上司的大門。

    想必,剛纔在裏面沒少捱罵吧,不然說話不會這麼衝。

    司匡右手抵着嘴,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郡尉韓公,吾等來此,只因心有冤屈,若公可以解決,吾等,自然就離開了。”

    “冤屈?”

    韓說一愣,嘴角抽了幾下,詫異地打量在場衆人。

    三百多個拿着劍的儒生,哪個不開眼的敢給你們製造冤屈?

    雖然這麼想,但卻不能這麼說。

    韓說扼腕,冷聲,“有冤屈的話去濮陽縣衙,讓縣令申冤,別來郡守之地鬧事。”

    “縣令解決不了。”

    “還有這種事?”韓說皺了皺眉,上齒含着下脣,沉默了一會兒,“哪方面的?不會涉及到列侯吧?”

    “沒有那麼麻煩,僅僅是關於土地與刑獄方面的冤屈罷了。”

    “這樣啊。”韓說嘟囔着嘴,嘆了一口氣,“土地問題,汝往西走,去太常解決,至於刑獄,則往東走,去找廷尉丞。該如何做,本官已經如實告知,若沒有其他的事,吾就先回去了,別再領着人念《論語》了。”

    “郡尉請留步。”司匡嘿嘿一笑,拱手,“這個方法,貌似行不通。”

    “嗐,爲何?”

    韓說氣地跺了跺腳。

    不是礙於街道上幾百名儒生的面子,他早就對着司匡放個屁,然後回到府邸了,哪還能好說好商量的?

    司匡回頭,看了仲阿於一眼,點了點頭。

    轉回來,聲音朗朗,

    “昔年,黃河於本縣決口,下游百姓流離失所,吾之田地,因位於西方,未受災,因此,縣內官吏以支付報酬的方式借地,安置災民。”

    “然而,過了兩年了,吾不僅一分錢也沒拿到,甚至,地也被沒收了,這是何道理?”

    韓說雙手交叉,藏在袖口,目光閃爍,沉吟,道:“汝沒有地契嗎?只要有地契,任何人也拿不走汝之田地。”

    “地契放於屋中,被決口之水一同摧毀了。”

    “那埋在田地周遭的石基地契呢?”

    “被人破壞了。”司匡淡淡的回答。

    “這樣啊……”韓說吧唧一下嘴,“吾很同情汝之遭遇。遇到這種情況,汝需要先去縣衙,令其查找破壞田地石基之人。”

    “去了,縣衙讓吾出示地契,證明吾是地的主人,否則,不給查案。”

    “那就給……”韓說說了一半,忽然想起來地契的問題,急忙改口,“汝可以去太常查底,開個證明不就行了。”

    “去了。”

    “事情這不就簡單了嘛。”韓說笑了,拍了拍手。

    “放屁,簡單個屁。”司匡面色不改,罵了一句,“其言,想查底子需要先出示縣衙交付的田地地基被毀證明。”

    “那就讓他證明啊。”

    “沒查案,怎麼證明?”

    “那就讓他查案。”

    “沒有證明,不給查案。”

    “這……”韓說臉色黑的和一塊煤炭似的。

    他感覺有些頭暈。

    有點繞。

    沒站穩,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他捂着頭,質問,“太常不是有契約副本以及戶籍冊錄嗎?爲何這麼麻煩?”

    “有和查,是兩碼事。”司匡撇撇嘴,攤了攤手,“反正,不管每個衙門,口徑都一樣,簡單來說:吾要證明吾是吾,地是吾的地。”

    司匡笑眯眯的,拱手,“郡尉韓公,敢問,吾應如何是好?郡守可否出來,爲鄙人主持公道?如果解決不了,吾等,只好用聖人之語,教化濮陽百姓心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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